…就我们二人,你作画、熏香,我烹茶、‘插花’。” 阮时意几欲炸开,怒而掐了他一把。 她当然记得,“花”指的是什么。 徐赫由“花与牛粪”念及某事,本想告诉她,洪朗然那死要面子的老家伙终究撑不住,南下寻妻去了,临走前让儿子来报,如有所需,尽管找洪家人。 洪轩寻他时,态度很是恭敬客气,算是晚辈应具备的样子。 可他半点不想在你侬我侬之时聊起洪家那窝老情敌和小情敌,决定改日再说。 阮时意拽过纱衣,未料遭徐赫骤然箍住了腕。 “睡完就跑,必须拴牢。” 他边说边扯过弃置一旁的玉带。 阮时意累得一丝挣扎之力也无,闭目入睡前,脑海中仅剩唯一的念头。 ——夫婿是她年少无知时挑的,横竖好坏,都得接受,逃不掉了。 兴许下半夜有他在,各种诡异梦境未再滋扰她。 直至门外雨歇,隐约传来一两声野猫叫唤,她忽觉冷凉蠕动,迷糊试图以手推开,方记起双手被缚。 睁开惺忪睡目,微亮天光勾勒那轮廓英朗的面庞。 对上那道灼人目光,她不自觉扭头:“我、我还想睡。”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互不干涉。” 阮时意正欲哄他先缓一缓,未料院中有人轻咳了一声。 沉且哑,明显是男子。 这下,不光阮时意神魂俱裂,徐赫亦为之一僵。 夫妻对视须臾,各自震悚,漫长得如过了半生。 绣月居没几个人伺候,此时此刻,居然有人能绕过听觉灵敏的静影,直闯卧房前! 二人心底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名字,又觉不太可能。 阮时意挣了挣,眼神示意徐赫松绑。 徐赫解开布带,手忙脚乱替她套上袍裙,再自行披衣。 一时间,屋内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挲声。 天色越发清明,一道修长灰影投于白色窗纱之上。 “抱歉,扰了二位兴致,姚某好生过意不去。” 姚廷玉似笑非笑的醇嗓透窗而入,却半点歉然的意味也无。 更甚者,传递浓烈戏谑。 一刹那,徐赫无从细究那人何以大清早现身于首辅府内院,并直达他妻子卧室之外。 长目燃起熊熊烈火,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若非打不过这家伙,他真想杀人灭口。 ***** 半柱香后,徐赫夫妇掩人耳目,双双抵达绣月居的书房。 别说沐浴,连梳洗都只能凑合,勉强称得上衣着整齐,不至于被人笑话。 房内无灯无火,两侧墙壁排放着四排人高黄梨木书架,满满当当的书册卷轴错落有致,整体雅洁。 熹微晨光落在中央,一人大摇大摆坐在客位的圈椅上,翘着二郎腿,吧唧吧唧吃着绿豆糕。 此人头戴头瓣小帽,一身灰色交领直裰,缀有墨兰色滚边,穿的是徐府仆役的装束。 但细看那张长脸,凤眸英气而不失深沉,纵然抹了粉末、贴了假眉毛,亦难掩丰神俊朗。 正是蓝豫立所说的,平白无故失去踪影的姚廷玉。 他们夫妻与这人各有寥寥数次会面,有过微妙合作,有过针锋相对,有过互相试探,但绝对不能称之为“熟人”。 莫名消失,莫名拜访,怕是……有古怪。 “姚统领大驾光临,敢问有何贵干?” 徐赫原想离家前与媳妇好好温存一番,被姚廷玉以极不礼貌的方式打断,一道火憋在体内无处可泄,连走路都得掩饰蓬勃之势。 见对方肆无忌惮,他语气中的愤然不言而喻。 姚廷玉自顾品尝点心,反客为主摆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阮时意忍受酸痛与饥肠辘辘,由徐赫搀扶着,步向主位落座。 自那次在澜园,徐赫愤而制止他抬手触碰阮时意,便已宣告二人是一对;此番被逮住彻夜同床,阮时意直觉对方既然能与郡主光天化日下胡来,显然绝守礼讲义之人,倒也不怕嘲笑。 她压抑赧意,以淡然眸光扫向姚廷玉,话音如冰泉冷涩。 “姚统领没在郡主府上当值,却在徐府屈就当一名仆役,行事之奇,匪夷所思。” 姚廷玉拍打手上点心碎屑,半眯眼打量睡意方消的二人,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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