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则白皙的面庞,侧脸的线条流畅,酷似顾夕。可他微微抬目时,那成熟又坚毅的目光,却又非常像做了帝君的祁峰。或许二人再历练些年头,就能有顾铭则的气度了。赵熙心中发涩,她其实宁可祁峰和顾夕此后都做回他们自己。 “铭则幼年出京时,便知道,此生且无大作为。便盟誓,终生不置家室,不设府邸,不祭宗祠……” 赵熙也愣了,这人真是对自己下得去狠手,该是多么不羁的性子,狂傲恃才,自诩能看穿朝堂倾轧,连父子亲情都能挑去那权谋的外衣。 冷情,冷意,冷心。 赵熙一字一句,句句敲在顾铭则心里,“铭则,你有才华,傲视众人,也养就了宁折不弯的性子。你这不是决绝,也不是刚烈,这明明就是输不起。你不若就承认,在与先皇、太子和父亲的角逐里,你未战就先退。你其实可以选择磨厉,在逆境中找契机。虽然会有不堪、会有屈辱和惨痛的牺牲,但你都没选就先退避了。你选择逃避,选择在暗处筹谋,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就可以俯瞰众生?” 顾铭则错愕地看着她。 赵熙慢慢逼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人生就像是棋局,有输有赢。有很多时候,坚忍和耐力,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我总相信,不会有长胜也不会有永远的失利。因着意志未垮,输了一局,也不会永远一败涂地。” 这话激情中含着霸气,顾铭则也被赵熙眼中熊熊火焰震动。 他久久凝神着赵熙,似乎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女子。 赵熙一口气说出心中所想,也觉得压在心中多年的抑郁得以宣泄。她轻松地长舒出口气。顾铭则,终于成为她的过去。 铭则,落在我手上,不是你一时筹谋的失利,而是我已经强大到,足以战胜你,支配你,掌控你。 在她不断前行的道路上,她终于也看清了顾铭则,也看清了自己。 -- 傍晚。 夕阳正红,烧了半边天,层云翻滚,仿佛天际也在进行一场战争。 林泽守卫的禁宫外面,叛军又一次集结开始攻城。双方都是疲惫之师,胶著到黄昏时分,才鸣金收兵。战报上说双方各有死伤。 “死伤的,都是我大华子民。”赵熙读过战报,愤然拍在案上。 当时厅里,大家都在议事。天子震怒,一众心腹谋臣都起身伏跪。顾夕就在她身侧,能感受到她激荡的心情。顾夕忧虑地看了看赵熙,也撩衣跪下。 “陛下息怒。”众人齐声。 赵熙合目缓了缓心绪,再拾起那战报看了一遍,心疼啊,都是她华国的将士,却被林傲天那个野心之人利用,“林傲天狂妄刚愎,实该诛。”赵熙冷声。 众人皆屏息。林傲天该死,已经是板上钉钉,只是此刻死守禁城的,却是他的独子,陛下的贵侍林泽。估计林泽再狠,也不忍心让父亲去死吧。 “陛下,林傲天确实不能留了,只是林贵侍他必不会这么想……”一人上奏,“您不若拟旨,着心腹将官带进城去,卸林贵侍兵权,等捉住林傲天,一并解到北营。” 很多人附和。 “林贵侍与叛军胶著半月有余,死守禁城不失,这难道不是忠诚陛下的最好写照?不可与林傲天相提并论。”另外一些人并不同意。 “哼,子不言父过,父亲犯了大逆罪,若是林贵侍弑父,便是大孽之人,若是他全了孝道,便是华国的叛臣。” “照你所讲,林贵侍怎么做都不是喽?” “自然。要怪还要怪他父亲,为何叛乱前不想想身后事?” “你……” 双方又争起来。顾夕这是头一回在厅中听赵熙与众谋臣议事。顾夕知道林泽在众臣中褒贬不一,却不料已经是水火不相容的两派。摆在林泽面前忠与孝的难题,也曾经逼他到绝望的境地。众臣的唇枪舌剑,利刃一般,全都刺进他的心里。 赵熙敏锐地查觉到她的小侍君情绪上的波动,转目看了看顾夕。顾夕就跪在她腿侧,深垂着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顾夕绷紧的平直肩线,还有紧紧扣着腿侧的手。 赵熙止住众人,“行了,林泽的事情,朕再琢磨。明天行动,城内城外要协同好,大家今天议的就定准了,回去就各自办差。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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