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使得她走到案边已耗尽了气力。 白骨上多处都有细微裂纹,手肘处更有骨折的痕迹,君兮抬起手来探向案上却生生止在半空。这不是君兮第一次看到枯白骸骨,却第一次惧怕碰触。手掌缓缓落在白骨之上,指尖轻触骨面,凹痕斑驳粗糙不平刺着指腹细肤,那是铁梳刷过留下的痕迹,历光阴岁月而不消。 她本为奴,却与主上私通诞下一女,遮掩度日残喘苟活,却终因为幼女蹒跚学步那一声啼哭发了祸端。正室夫人咄咄相逼,死命拼逃得保幼女一命,己身却亡于酷刑。 一生之路于芳华岁月而止,一辈子活的低贱,死的更是凄惨。 抵着白骨的指尖有冷意传来,君兮眼中水雾氤氲,朦胧了眼前尸骸白骨。 君兮无言,宫澧不语,室内笼罩着压抑的气氛。 “她怎么会在这?”好半晌,君兮才敛了情绪,开口问。 “是几个在山神庙旁掘井的普通百姓发现的,报给了京兆府,京兆府督办不来,移交了大理寺。”宫澧在她身后缓声道。 “谢谢你。”君兮抬手擦干面上泪痕,低声呢喃,案上碎骨拼的不全但却尽力还原,他用了心。 “如今使团来都在即,不宜行葬。尸骨且先停放在这里吧,待使团离都……” “能借个火吗?” 不待宫澧说完君兮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火?” “我想将尸骨火化。”君兮冷声道。 她知道她娘是奴籍婢子,又是因与主上私通而死,这样的人背纲常德行,被丢进山野喂狗的也不在少数,根本受不起大葬之礼。 “她生前一直禁锢侯府,受了太多苦,逝后便化灰一缕看看万千世界繁华吧。” “也好。”宫澧微微颌首,对着空气轻唤一声,“来人,速去后院备耒木架火。” “是。”一声恭应,已有人去办了。 “多谢国公大人。”君兮垂首行礼。 火光燎燎腾起明黄亮焰,映的人脸虚影扭曲,大火炽烈吞灭耒木之上嶙峋白骨,焚成干灰一把。 君兮和宫澧并肩而立,看着大火烈焰腾腾燃烧,看着耒木渐没,看着白骨成灰。直看着火苗节节矮下去,看着烧的通红的木头渐渐失了温度,看着浓浓夜色笼下来。 君兮不动,宫澧不语。 他看着她,看着她站在那里,双目睁圆,就那么看着,瞧着,直到最后一点火星也湮没在黑夜里。 火光灭尽,耒木化炭,白骨成灰。 “骨灰请国公大人差人代为撒入洛水。”冗长沉寂,君兮终于开了口。 “好。”宫澧和声应。 “多谢国公大人。天色不早了,我出来也很久了,该回营中去了。”君兮目光略过身前灰烬,微微鞠礼,“告辞。” 宫澧静默,看着女子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她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一句一言谢,在她的心中,他们之间的界限也比他想象的划的要清。 这样的疏离,似乎是从那夜放纵之后才开始的。 她,害羞了。 思及此,宫澧嘴角轻勾荡起一抹笑意,很浅,却很真。 那边钟离已经遣隐卫将骨灰收进了盒子里,转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便见自家主子正看着天上半残的月亮痴痴笑着。钟离仰头瞧了瞧,实在不明白万年不变的月亮有多好笑。 “主子,收拾好了。”整理完毕,钟离来到宫澧身边轻唤了一声。 宫澧被这一唤回过神来,微微颌首,“收到祠堂里。”宫澧淡淡开口。 “是。”钟离应声。 “那边怎么样了?”宫澧抬头看了钟离一眼,冷声问。 “武后求了情,不过收了他的调令而已。”钟离自是知道宫澧问的什么,站在宫澧身前恭敬的答。 “武后?夏远竟然是武后的人,还真是出乎本公的意料。”宫澧轻笑。 “主子,夏远毕竟是……”钟离的目光往方才人影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您这么做会不会……” “不会。”宫澧笃定道,脸上一贯的云淡风轻之色,“之前不会之后亦不会。” “那……此次没能扳倒夏远,他会不会反过头来与武后联手对我们不利?” “落了齿的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