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 有件事他从来没跟恋人说过。 一开始他并不想刻意隐瞒,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渐渐也越来越找不到能好好说出口的时机,到如今,如果贸然开口,反而可能会引起争执也不一定。他拋下一切才终于能廝守的珍贵的恋人,他捨不得、也禁不起任何失去的可能;虽然他那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似乎在最终也只会导致相同的结局。 ──那些色彩鲜艷却没有营养价值的糖果们其实是他的饵食。 他计画在耗尽所有收集或获赠而来的饵食时,要离开这个以爱筑成、除此之外却无其他是处的巢笼。 恋人以为他是单纯爱吃糖,以为他总不放过店家的糖是贪小便宜。其实不是的。他在感觉丧失自我时、感觉自身毫无价值时、感觉连自我保护都无能为力时、感觉被整个砍掉却重练不起来时、感觉想与世界探触却被语言阻挠时、感觉自己……以铺垫了数十年岁月的辉煌为代价,最终成全的竟只是乾洗店老闆那样庸碌的馀生,而感到害怕但恋人却不在身边时。在这些内心破损的时刻,他需要以甜份麻痺自己。 那些在柜台提供免费糖果的店家是(恋人与)他度过愉快时光的场所;那些留藏在口袋里与书桌上的糖果们,则其实是储存着笑声的记忆胶囊。 藉着燃烧记忆胶囊所获得的光亮,他能说服自己去面对、或者去忘记与无视,心中种种幽魂般深重的不安。 在他收起羽翼的同时,恋人正张扬着耀眼的美好并飞得又高又远;他甘愿画地成为两人世界里面目模糊的囚者,却无法阻止逐日闪亮的恋人被眾所追求。他以为他来到这个异乡是为了与彼此相守,他以为飞来这个异地的自己是个风箏,他以为线头的那端只要是恋人温柔的指尖便足以让自己安然。他以为爱能克服一切。但他不明白,勾画未来美好蓝图时所没预想到的忌妒、懊恼、无力、口角、冷战,应以何解。 没有人能告诉他,一切的捨弃与承受是否值得。 他也无法回答这些魅影般的自我质问。 那么也只能设下停损点了。 在灵魂被磨灭得不堪入目之前。 他要逃离他深爱的人。 如此,至少也能留下糖果纸般,残存浅浅香气的夏日回忆。 ? 距离那次以恋人摔门告终的冷战至今已接近一个月了。 在人类所有情感活动中,他认为其中相当愚蠢的一件事便是,在对方即将长期出差的前夕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不安全感而大肆争吵。他不得不承认,明知如此却又一脚踏入这样过错的自己,实在只能用可悲形容。 更可悲的是他守在电话电脑旁猛嗑糖果的凄凉身影。 都知道恋人这次出差对职涯有多重要的、先前都已经特别说好到时候不会有联络的空间、还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要看恋人万里飞扬。结果一知道同行旅伴里有那位对恋人心怀倾慕的同事时,自己忍了又忍还是彻底爆炸了。 用现在冷静下来的理智回首过去,他也不由得想唾弃当时使性子闹彆扭卢小小的自己。计程车就等在楼下,搭机的时间也紧迫,恋人离开前还试图说服些什么,他却摆出难以相处的姿态,闹脾气地别过头哼一声(他明明是难得意气用事的人)。恋人无可奈何又失望的眼神到现在都仍让他心痛,冰冷的甩门声也屡屡在脑海回放。 丑态百出的那当下,他多希望恋人能扔下行李来抱抱自己呀。 对他说,噯,我最爱你了,别怕啊。 别怕外头是不是有别人捧着心想接近;别怕两人之间的话题逐渐脱离共同频率;别怕困居在家的生活是不是削减了他的光芒,没有白袍的他也闪闪发亮。因为为了爱拋下一切跟着重新开始的他,最令人怜爱了唷。 这些那些,棉花糖般柔软甜美的话语。 像是梦之国度的语言。 然而到头来── 阻断最后一个沟通机会的,是他自己。 吃掉巨大糖罐里的最后一个糖果后,他要带着最后一对牵手小熊离开。路途未知,而唯一能确定的是,目的地里没有他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