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旁的裴直却感慨起来:“若是真想逃命,便不会冒险去待贤坊。从修真坊出来,拐过普宁坊,往前就是开远门,出城不说逃出生天,至少可以避开追捕的禁卫。究竟是什么缘故,让高存意宁愿涉险,也要登右相的门呢,臣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话中有话,不就是说辛府与前朝还有勾连吗。即将成为太子妃的辛家女郎,也与高存意旧情未了,这才令高存意飞蛾扑火,不顾性命前去汇合。 裴直火上浇油是一把好手,又将矛头对准了凌溯,拱手对圣上道:“陛下有先见之明,早就想处置前朝乱贼,偏偏被太子殿下拦住了。现在看来,果真是太子殿下太年轻了,考虑政事不周全,才留下隐患,闹出了大笑话。还好,那高存意不过是去了辛府,要是胆子够大,得知陛下今日在花萼楼设宴,纠集余党突袭花萼楼,那么太子殿下又当如何面对君父,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呢?” 三言两语点出了太子决策失误,言下之意,有一位政治嗅觉如此不敏锐的太子,是国家之大不幸。 裴直句句话都在往太子身上引,但圣上想杀尽高氏之心不灭,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太子想留人,是为名声,也是为安定人心,朝中臣僚有半数是前朝遗臣,要是照着今上秋后算账的气度,岂不是人人都应当自危? 所以这件事上新旧两派有很大分歧,以裴直为首的新贵一切以圣上意愿为重,很是令旧臣不齿。谏议大夫掖着手,一张老神在在的脸,对裴直道:“左相是国之基石,一言一行当掷地有声。先前商王就说得很好嘛,高存意脱逃,是看守之人监管不力,这与太子殿下有什么相干?” 一来一往间,终于还是将太子引到了风口浪尖上,商王的眉角微微一挑,那细微的动作,全落进了皇后眼里。她知道针对太子的打压已经展开,如今天下大定,也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了。 凌溯却并不慌张,只是问裴直:“既然知道高存意出逃后去了辛府,那现在人呢?拿住了人,再仔细拷打,就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三头六臂,能够在满城戒严的情况下,将人劫出修真坊了。”语毕向圣上回话,“修真坊一线的守军,是从十六卫中选拔出来的,与东宫十率府并无牵连。既然人看丢了,就该责令十六卫,命他们两个时辰之内将人交出来。” 一旁统管十六卫的冠军大将军徐恢忙长揖,“事发突然,臣得知此消息,已经命人全力追缉了。既然人在辛府上,捉拿倒也不难,只怕……伤了右相体面,惊扰了辛娘子。” “我不怕有损体面。”辛道昭道,“在押的人犯闯进我府邸,何故我的体面会受损?惊扰小女倒是真的,她在家中等着与姐妹们一同出去游玩,高存意从天而降,怕是要把她吓坏了。” 结果引来了宗正的调侃,“凡事有因有果,辛娘子与高存意是旧相识,高存意会去府上,也在情理之中,辛娘子有什么可怕的。” 辛道昭一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凌正是这个意思?” 当然,裴直那派的人还是知道轻重的,他们可以旁敲侧击,但绝不会直击痛肋,质疑圣上与皇后挑选太子妃的眼光。 毫无意外地,新旧两派又起了争执,圣上近来因忙于国事,头疾时常发作,被他们一闹,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人究竟拿住没有!”他高喝一声,吓得满朝文武都住了声,“如何这半日还不见把人押进来?” 急于造势的人也有些焦灼了,徐恢歪着脑袋揣测:“报信与抓捕兵分两路,想是……高存意负隅顽抗,那些救他出来的余孽必会护他,且又要顾忌辛娘子,难免多番掣肘。” 这厢话刚说完,就见内常侍快步进来,抱着拂尘向上禀报:“来了,人押来了。” 众人朝门上望去,见左威卫中郎将石璞带着人,将昏迷不醒的高存意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美得凛凛的女郎。如此场合,她没有半丝怯意,神色坦然地向圣上与皇后行了一礼,复退让到了一旁。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石璞身上,只见他向上拱手,声如洪钟道:“回禀陛下,逆贼高存意已被擒获,剩下余孽作鸟兽散,卫府奉命循迹追剿,臣先行一步,押解人犯向陛下复命。” 裴直松了口气,一切都在按着原先的计划进行,接下来就该石璞向圣上详尽描述领兵闯入辛府,见到高存意与辛家女郎难分难舍的情景了。 心中有数,说话也笃定,裴直望向辛道昭,痛心疾首道:“瓜田李下啊,出了这等事,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即便辛娘子与高存意无关,这大历百姓,又如何容忍将来的太子妃,与前朝太子纠缠不清呢。” 然而这话太过了,引得凌溯望过来。他是率领过千军万马的战将,是无数场大战淬炼出来的一柄利刃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