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瑶加快步伐,走回宴会厅。 太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低声斥道:“去了这半天,头发也不知道梳一梳?” 杨承灏看向杨佩瑶,头发确实有些毛,眼眸却明朗闪亮了许多,全然不是适才消极沉闷的样子。 不由侧头看看身旁顾息澜坐过的空位。 顾息澜借口有事,离开好一阵子没有回来。 杨佩瑶察觉到他的探究,掩饰般看下手表,已经十一点二十了,先前说定开席的时间。 可宾客仿似约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迟到了。 苏延平夫妻也没有到。 杨致重先前跟苏先坤聊得热络,此时也察觉到不妥,吩咐杨承灏,“到外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杨承灏刚要起身,顾息澜神情淡漠地走进来,对苏先坤道:“苏公子,外面有个姓李的小姐,说是怀了你的孩子,正在门口哭闹。” 杨佩瑶一愣。 姓李的小姐,会不会是李笑月? 刚要开口询问,想起先前顾息澜的话,立刻闭紧双唇。 苏先坤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连忙解释。“没准儿又是诬赖的,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知道自爱,说不上两句话就要上赶着结婚……” 顾息澜打断他,“苏公子还是去澄清一下,免得被人当真,有碍声名。” “伯父稍候,我去看一下。”苏先坤对杨致重欠欠身,急步走出门外。 顾息澜把手里报纸递给杨致重,“奉劝都督一句,这门亲事还是三思为好。” 是加急印发的《杭城日报》,只有一版,标题用粗大的黑体字写着,“苏公子处处留情,女娇娥含泪控诉”。 整张报纸全是苏先坤的风~流韵事,花边新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指出北平行政院的背景,曾经在国立北平大学读书,又附带着多帧相片。 他跟不同女孩子的相片,还有女孩子写的信,都遮去姓名,照了相片登在上面。 有图有真相。 这些事情太太都已知晓,也跟杨致重提过。 那时候没有传扬开,不知情的人兴许会对这门亲事赞一句,“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现在报纸都登出来了,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下午,就会传遍整个杭城。 假如杨致重还一意孤行,要把闺女嫁给这么一个玩弄女性感情的无耻卑劣之徒。 可想而知,杨致重的名声会被败坏成什么样子。 太太打眼一扫,沉声招呼杨佩瑶,“瑶瑶,咱们走!” 杨佩瑶下意识地看向顾息澜。 顾息澜端起茶盅,借着喝茶的掩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杨佩瑶低眉顺目地跟在太太身后出了门。 饭店门口围了一大圈人,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苏先坤的条纹衬衫,像是被人摁在地上,拉拉扯扯地脱不开身。 而原先悬挂的横幅不知何时已经被撤去。 不远处有个八~九岁的小报童声音清脆地吆喝,“看报,看报,免费读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苏公子风~流成性,已有多位女子上当受骗,大家都要小心了。” 太太站定看了数息,突然开口,“这样也不错。” 杨佩瑶正要询问什么意思,看到韦副官两眼乌青地从人群里挤出来。 太太疑惑地看他两眼,并未多问,只沉声道:“回去。” 韦副官转身去开车。 杨佩瑶趁机吩咐王大力,“你往后门看看四姨太在不在,让她赶紧回家。” 王大力点头离开。 少顷韦副官将车开过来,太太坐上车,这才开口,“刚才怎么回事?” 韦副官道:“太太进去没多久,就来了两个姑娘,喊叫着进去找苏公子讨说话,门卫不放人,她们俩就撒泼,又要撞墙又要上吊,一面哭一面骂,我正劝着,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个发报纸的,也不要钱,见人都往手里塞……省政府的黄专员和李秘书长还有好几个人原本都到了,看过报纸又悄没声地走了。” 这样的事情,谁碰到谁尴尬,真要见了面,是要恭喜还是不恭喜呢? 避开最好不过,免得两下脸面不好看。 只是报社总编何鑫不是苏先坤的姨父吗,怎可能印刷这样一份张纸? 是要替天行道大义灭亲? 杨佩瑶正疑惑,听韦副官续道:“好容易把一个姑娘劝走了,另外一个死活不走,非得找苏公子讨说法,不看见真人就要寻死。我怕闹出人命不吉利,正想让人去请苏公子,可巧他就下来了……那些人围上去就是一顿揍,我跟着捱了好几拳,枪也差点被人卸了。” 话音刚落,就听从新苑饭店方向传来清脆的枪声,共是六声。 一匣子子弹全都打光了。 韦副官手一抖,汽车晃了下,很快稳住,平安无事地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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