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声声仿佛来自云霆深处的叩问,像天音恸彻肺腑,像尖锥穿凿人心。 眼前地转天旋,场景里的所有色泽都如雪片般崩析而后相聚。墨熄在这晃动不安的残片里不断下坠,像坠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他大睁着眼睛,直到眼尾有某种灼烫的湿润潸然滑落,他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哭了。 身体都仿似不再是自己的,魂灵亦像是被一剖为二,在坍圮的场景中龙争虎斗着。过去和顾茫发生的种种对话都在此刻复涌上他心头,将他摧折成灰—— 顾茫说:“他们是我的血,我的眼睛,我的双手与双腿,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性命。” 而他曾怒斥顾茫:“你满手血腥杀了无数手足同袍的时候——顾茫,你可曾有过哪怕一星半点的后悔?!” 顾茫说:“我要被逼成什么样子,才会叛向那个杀了我无数手足同袍,将战火烧遍整个九州的荒唐国邦?!” 而他曾言:“你要叛国也不止一个去处,但你偏偏选了燎国。你想的是复仇,为你的野心,为你的战友,为你们的出路,你无所谓其他人更多的血。” 顾茫说:“他们在我心里也永远会有一座碑,我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的模样,直到我自己也死去的那一天。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渣滓。” 而他却曾掌掴其颊,一个字就洞穿顾茫的心腔。 他说他…… 还未想到那个字,墨熄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他为自己当时的言语而感到惊心怵目的恶毒。 可他却说他……脏。 顾茫失忆后,本能地想要佩上重华的英烈帛带,本能地渴望着终有一日能够沉冤昭雪,能够再一次光明磊落地披挂上阵站在三军将士前,看甲光映日。这恐怕顾茫卧底的那一年又一年,唯一的慰藉。 他拥有的就只有这一场虚无的幻梦,痴心的想象。 可他都嫌他脏。 “我也该有的……我也该有的啊……”失去神识的蓝眼睛顾茫争抢他的帛带,那固执又透着悲伤的声音仿佛隔着岁月被重新冲刷回他的耳畔。 而当时他重重扇在顾茫脸上的一巴掌,仿佛抽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刺疼。 你怎么配。 ……你怎么配……!!! 墨熄惊异于自己竟没有在此刻失声痛哭,竟还能忍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已经痛至了麻木,还是已经在一载又一载的绝望里真的将心炼成了铁石。 黄金台上意,乾坤有谁知。 他的四肢百骸像是都要被撕碎了,玉简啮咬着他的魂灵,而他头颅深处似有一个声嗓幽幽响起,缠着他,不住地追问他。 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墨熄,羲和君。你的心肠是什么做的?缘何竟还能够面对这血淋淋的过往与真相。 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尖刀把他的胸腔剖开,可身体仿佛已不是他的了,鲜血流了满膛,他竟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茫茫然大睁着双眼,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疼?死?灵核崩溃?——这些都不再重要了,他只喃喃地说——怨我是铁石也好,是寒冰也罢。 让我看下去吧。 我想知道一切,那些被隐瞒的,被吞没的,被粉饰的真相。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走上这条路之前……连我也被摒除在外……什么都不得而知…… 为什么?!!为什么啊…… 玉简森幽道:“君心既如此,献予吾血肉——明尔心头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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