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一环住他,顾茫最后的理智也就崩溃了,他仅剩的一点明光只能维系他不在失神时念出墨熄的名字。 他像是一只困在欲海中的兽,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这个旧爱的囚笼,可是他做不到。墨熄太了解他了,轻而易举地就能点燃他的心火,让他手足无措。 他那不争气的、易流泪的体质已经让他眼眶都红了,纤长的眼尾有水汽在汇集。他太痛苦了,浑身都在颤抖,于是仰着头,靠在墨熄的怀里。在那分崩离析的理智中沙哑地喊道:“放开我……” 语气是硬的,声线却软得厉害,似要化了。 明明是想要凶狠的句子,出口的却是模糊的央求。 “……你放开我吧……”到最后顾茫自己都有些绷不住了,他几乎是哀恸的,天知道他在克制着兽血的时候还要克制着爱意有多痛苦。 他失过记忆,走过绝路,剜去过两魄,他不知道自己靠着时光镜恢复的神识还能持续多久,不知道这些上天怜悯他、还给他的清醒会不会很快就被收回。他失去的明明已经那么多了,唯身后这个男人,是此刻他可以拥抱的最后的光与热。 他却还要压抑着。 顾茫几乎是崩溃地:“你……放过我吧……” 放过我,不要再靠近我。 我虽已淬兽血,但终究还是人,我也会觉得不甘,我也会后悔已经选择的那一条路。但是我不能回头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 我知道前方是寒夜,你的温暖会让我踟蹰不敢再往前。 我已经是个叛徒了。墨熄。 我不想再做个懦夫啊…… 但是墨熄该怎么办呢?墨熄抱着他,亦是痛的。他甚至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应该放过谁,谁才能赦免谁。 因为顾茫不愿让他触碰,他甚至都说出了“你就当做这不是我”这般悲惨的句子——可即使这样,顾茫都是排斥的吗? 他因为这一瞬间的伤心与怔忡,胳膊的力道稍松了些,顾茫像是终于得了自由的燕雀,跌跌撞撞地爬着想站起来,想栖落到离墨熄远些的地方去。 可是他体内的毒性蒸腾,痛苦令他的腰都是软的,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只踉跄地支撑起了半个身子,就重新栽倒在稻梗之间。这草屋从前不知有多少妖物在此双修过,金色的草堆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顾茫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翻了个身,透蓝的眼睛大睁着,眸光涣散…… 然后他看到墨熄站起来,身影倒映在他眸子里。 这真是太狼狈了,他想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的一番凄惨光景,而墨熄却连袍襟都没有乱。 雾燕那熏香的药毒在他体内越来越汹涌,他痛苦地蹙起眉,抬手道:“你……” 他原想说,你走开。 可是太难受了,他话未说完就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墨熄会错了顾茫的意思,以为他伸手是想要自己拉他起来。于是他握住了顾茫的手…… 仿佛最后一簇熔流顶开岩层。那极细微的十指相触的滋味,终于让绷到极致的顾茫失了枷锁。人欲在这一刻屈从于了妖血。 顾茫没有能够起身,反而是把墨熄顺带着拽落。 墨熄猝不及防,柔软的稻谷在两人之后下陷。稻谷的尘灰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开。 “顾茫……”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顾茫的眼眶一下子就有些发热了。 他真的颤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蓝眼睛里的光芒流淌涣散,之前他还能说你放开我吧,可强烈的妖兽之毒烧灼到了极致,他连指尖都发抖,只能这样仰望着墨熄英俊的脸,咬着下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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