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和眸子沉吟不语, 指腹轻轻捻动,只是微微垂眸看着底下这人。于这人感觉是熟悉的, 可因为他并未完全恢复的记忆并不确认, 只轻轻哼应了一声。 而底下跪着的人仍是挺直了后背不敢丝毫放松, 敛声继续道,“主上派去的人行事小心, 几番试探属下才肯透露消息。” 裘和沉吟不语, 最终只问:“他还在金陵?” 那人抱拳称是,蓦然抬起头看向裘和, 眼中闪过一抹肃冷杀意,“主上担心行迹叫这人泄漏, 属下这就去飞鸽遣人——” “尹奉!”话还未说完就叫裘和骤然出声打断, 长眉轻皱。 那人身躯一凛, 再不敢肆意揣度主上心意, 若不是非常时机……他也不至于这样狠心小心。可方才,他已从求和的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了愠怒——转念回想倒是他自己心思歪斜了,主上向来行事坦荡磊落, 怎么会妄取人性命,何况是报信之人。 “求主上随属下一道回府。裴家自主上……主上失踪后混乱过一阵,后由老夫人做主,在尚未寻到主上的情况下……暂将家主之位传于二公子。二公子裴昭只手遮天,为排除异己瞒着老夫人将各州总领管事都替换了自己人。可仓促之间交接混乱,被安排去的又多庸碌无能之辈,短短时日各地的收成已经减了三成。”尹奉话至一半顿了顿,“夫人心系主上,去了寒山寺祈福不归,亦是不知其中底细。而且、而且……二公子这段时日同三爷交往过甚。三爷这本就是个奸险小人,一向对裴家虎视眈眈,不排除他想借裴昭……” 裘和脸上神色始终淡淡,似乎是在专注听着,又好似神游在外,叫人摸不清底细。 尹奉并未察觉出主上不妥,是因习惯了这人缄默寡言,不知不觉当中已将近段时日以来,从裴家乃至整个金陵发生的都细细交代了。 裘和听着,并不能完全恢复记忆,只拼凑出了大概,对金陵,对裴家有了大概的认知。他曲着指尖敲打在桌面,叫人以为是重重思虑之后才逸出了一句:“这事暂且搁一搁。” 风忽的吹熄最后一点烛火,整个房间陷入阴冷黑暗。 尹奉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金陵裴家虽说富可敌国,可如今内忧外患如何能耽搁得起。只怕再放任下去就真要翻天了,他这话滚到了嘴边又生硬咽了回去。 “此处尚可安身,你且回一趟办件事,待事成之后再听从我安排。”裘和说这话的时候已不自觉的带了一份紧迫。 “是。”尹奉得了主上吩咐,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裘和未再点灯,反而借着月光行至廊道,夜化作抹不开的浓墨,深沉一片。一道颀长黑影伫立良久,轻而易举地开了窗子,屋子里的人陷入酣睡,却拢着眉心,在睡梦中也依旧是不安稳。 “我是我哥妹妹咧,他不对我好对谁好。” “这是我哥。” “我哥力气大着呢!” “哥……” 夜里因为回忆起那一幕的寒意渐渐叫那含羞带怯的一声甜腻化开,眉角眼梢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宠溺。 这一夜,薛宝珠晓得睡不踏实的,后来不知怎的睡着的,光记着做了个好梦来着,可惜内容是完全记不得了。 新的一日开始,薛宝珠依旧为了生计发愁,司家那蛮横不讲理她是见识过的,跟司仲那日是挣了一口气,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裘和一早儿不见了人影,薛宝珠倒不怕他跟刘四儿一样跑了,倒并不管他,反而想到昨儿个临睡前颠来倒去想的辙儿来。 薛宝珠看着隔壁还在抹桌子的莫大娘,喊住了人,“大娘昨儿刚抹过干净的,您别忙活了。” 莫大娘其实也是找点事儿做,听到宝珠喊她,收了抹布有些不知所措。食肆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她看着都发慌,何况是薛宝珠,她一直怕薛宝珠经不住打击垮了,却没想到少女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至少这一天天的都在想法儿,只不过都做了无用功罢。 “晚点我去挂个牌子,让人来相看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