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摆长龙。行至郊外,骆济通身披朱红大裳亲自下车来,握着前来送行的少商之手,愧疚道:“……春笤的尸首在宫中一处偏僻林园中找到了。” 少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低头不语。 坐在后面马车中的凌不疑隔着窗棂看过来,目光在两个女孩之间梭回。 骆济通垂泪道:“我这伴读当的,真是无用之极。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能为皇后多少分些忧。如今看来,是皇后一直优容于我。少商,以后皇后那儿,你多费心了。人人都说娘娘好静,其实我知道,她很怕寂寞……你多陪陪她。” 凌不疑伸出手在窗外晃了晃,发觉外面又起风了,便将还想再说两句的未婚妻扯上了马车,结果倒变成了是骆济通目送他们先走。 最后是少商的及笄礼。 十月旦后半月,皇后比自己过生辰还有兴的设了一场冬梅宴,然后当着半城贵妇的面亲自为少商簪笄。人群一侧,站着面色复杂的萧夫人,只有程始深知妻子心事,其实从上半年起,萧夫人就开始暗中准备女儿的及笄礼了,谁知却半点没用上。 萧夫人生平头一回难以从现实利益的角度看待问题——女儿能得皇后主行笄礼,固然是莫大的荣耀,但看着女儿与皇后举止亲昵无间,萧夫人又觉得仿佛被抢走了什么似的。 “这回嫋嫋回家,与以前不同了。”萧夫人与丈夫私底下议论,“以前她从宫中回来,就跟官差散衙弟子下馆似的,那是满心的松快惬意。可这回,她倒像不在乎能不能每日回家了。在宫中待着,她似乎也是一般的自在。” 程始想了想,才发觉果然如此,笑道:“这也情有可原,到底在宫中一气住了小半个月嘛。娘娘喜欢她,她帮着张罗寿宴,正是应有的礼数。” 他看妻子若有所失,劝慰道:“以前嫋嫋是掐着时辰进出宫廷的,活脱的应付差事,难道陛下会看不出来。可这回,皇后是不必说了,我看连陛下也对嫋嫋比以前满意了,不然哪能三天两头从宫中颁下赏赐来。你我是有女儿福的,你看整座都城里哪家小女娘有我们嫋嫋争气懂事,不但婚配一点不用父母操心,还总给家里增光添彩。从以前的楼家,到如今的天子养儿,咱们尽受着嫋嫋的好处了。不然啊,像五公主身边那些没头脑的小女娘,在娘娘的寿宴上闯了祸,结果父兄皆受连累。”说着,他啧啧摇头。 萧夫人似乎听进去了,叹道:“你说的也是。” …… 程萧二人猜测的没错,少商的确在宫中愈发自在了,皇帝也看她渐渐顺眼了。不但没有隔三差五的训斥,偶尔还能三句训斥中夹一句褒奖了。 皇帝素性开朗豪迈,喜欢热闹,差不多每旬必与股肱重臣宴饮,笑谈今往。这日,皇帝又一次设宴,并召皇后同席,少商陪同一处。 时辰尚早,宾客还未至,皇后正劝皇帝要注意身体,少饮酒为好。皇帝却叹道:“唉,又有两场兵事要用,朕的这帮老兄弟多有风险,多聚一聚嘛。” 凌不疑坐在下首,从刚才起就一直用眼色示意少商坐来自己身旁,谁知女孩淘气的当做没看见,笑眯眯的跪坐在皇后身旁——凌不疑转回头。 皇后皱眉道:“两场兵事?不是只待收复蜀中了么,怎么又多一场。”她到底摄过政,对军国大事略知一二。 皇帝一哂,道:“寿春物阜民丰,彭真在当地经营了数年,朕懒得去管他,他倒生出了臣之心。从今年五月起,就暗中招兵买马,图谋不轨。哼,区区贼子,不足挂齿。” 皇后一听是寿春,便放下了心,笑道:“寿春是个好地方,可四面无遮无碍,徒有富庶,并非聚兵起事之地。这个彭真,真是鬼迷了心窍。予先恭祝陛下旗开得胜,一帆风顺。” 皇帝笑道:“朕打算月底就发兵寿春,也算攻蜀之战前练练手。”他又看少商在皇后身旁眼珠骨碌碌的转,板脸道:“有话就说。” 少商赶紧道:“陛下即将用兵寿春,家父是不是也要去啊。” “不错。看来这事不少人都猜到了。”皇帝含笑。 少商叹道:“我说嘛,阿父足足练了一夏的兵,回来时整个人只有牙齿和一半眼珠是白的了。嗯,夏日练兵,秋日整备,初冬攻伐……陛下,您莫要瞪我,妾不是不关怀凌大人才没问的,而是适才陛下说‘练练手’——于沙场老将而言,上战场怕是比回家都熟,有甚好练手的。唉,看来陛下是想叫凌大人也去寿春了。” 皇帝笑瞪了女孩一眼:“还算你机灵,不过子晟也上惯了沙场的……你又叹什么气!” 少商叹道:“陛下,您能不能别叫凌大人去了,他上回手臂的伤才刚养好呢。再说了,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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