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领袖贸然行动也恐反噬其身。 对于公民党队伍中的旧军阀,珍卿早年就暗暗揣摩过他们,他们能混到封疆大吏的地位,自然也有武勇韬略、丰功伟绩,很多人主政一方也颇有建树。但是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很致命——若有人敢消耗他们起家傍身的队伍,威胁到他们的身家地位,无论是旧日主人还是家国大义、个人节操,一急眼都可以抛开不顾。 珍卿这十年间旁观内战和国政,新旧军阀今天结盟明天内讧,政府官员为私益出卖公利,多少人反复无常到令人瞠目的地步,珍卿这后世人常常看得很心惊。 珍卿回忆原来那个世界的抗战,那么多大小军政人物一夜间变节投敌成了二鬼子,处置一两个反复无常的封疆大吏,便能避免失却半壁江山的耻辱命运吗? 珍卿在琢磨远大宏观的问题,车厢中三个男人倒一直谈得太投机,连各自家庭私务也随意纵谈,还要相互介绍至亲认识,要当作知音世交来发展了。 火车一路经停了约有十站,中间有个叫间亭的小县城,有六个青年男女先上车后补票,坐了一站却因补不出票钱,到间亭时一溜趟地被推赶下火车。他们六个人衣着穿戴都寻常,又兼风尘仆仆神色仓皇,补不出车票被人指责也羞窘得很。他们跟列车员争扯了半天,还是一个女孩忍痛拿出金戒指,跟列车员说抵六个人的票价。但列车员咬死说戒指是镀金非真金,最多只能抵两个人的票价。 那群孩子急得一个个得怒发张齿,恨不得以头抢地、嚎啕痛哭,说易先生的基金会给贫生提供奖学金,他们都要去省城参加审查考试,好不容易凑了足够的车费,坐的公共汽车却坏在半道上,修理半日也不见修理好,再迟延下去考期就要耽误了。他们走了一夜半天的路,好容易赶到间亭县搭火车,六个人要考试两个人去怎么算呢? 珍卿四人正在火车上玩桥牌,就让赢了钱的三哥和何先生捐钱,给了那些孩子两百五十块钱新币,够他们往返的车票和伙食费吧。他们做了好事但是没留名,种了善因未必一定要期求善果。那些孩子在外面鞠躬道谢什么的,他们都叫列车员挡了去。 经停一个叫金代的小县城时,他们一行人下火车透一透气。现在民众抵抗东洋的情绪越发高涨,在当局率领和专业人士呼吁下,已经有人教百姓挖防空洞以避轰炸,还教人们勉力储备汽油跟粮食,这个叫金代的车站就挂着不少宣扬抗战的横幅。 潘文绍跟珍卿讲他对鲁州的印象,说鲁州车站的景观跟从前比似乎变了一些,车站里卖食买食的人却似乎没变。他说中国的村镇总是显得萧索,跟珍卿讨论是时局导致的心境,还是它们本身就是萧索的呢。 三哥和何参议在旁边听了一会,何参议拉着三哥到偏密处讲一些私密话。何参议跟三哥算是老相识,便由应天往禹州的军事飞机出故障说起,讲起为何不愿意省点事坐军机来。是因为飞机上既坐着特务头子,还坐着政见不合的中国第一郎舅俩——应天政府前财政部长甄嘉廉先生,与现任财政部长贺渊亭先生。他们对东洋战和的意见截然相反,又因家庭事务恩怨复杂,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争执,跟哪一方搭话都恐得罪另一方,韩领袖跟领袖夫人都头疼得很,他们外人怎么好牵涉进去?还不如干干净净地避开为好。而特务头子跑到禹州做什么,背后因由就更费人思量了。 何参议本身敬慕谢公馆的家风,本人也跟这对小夫妻颇有渊源,再加上明戈青、郑余周等共同朋友,海宁艺专的吴质存副校长是他亲戚,还有曾经指点过他学业的李松溪先生,都让何参议与珍卿夫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因双方渊源颇深,神交已久,何参议才怕这样的麒麟俊杰,因为一腔拳拳爱国之心,不慎卷入汹涌诡谲的政治浪潮。 趁着经停金代县的短暂时间,何参议明确地告知陆浩云先生:“韩领袖在各地派出鹰犬,一则监视各地高级军将,掌握地方要人思想动向,看他们主和还是主战,对两党合作是何态度,看各地社会名流的政治倾向如何,是亲公民党还是社会党,还有对抗战前途悲观抑或乐观,对于应战积极还是消极。陆先生,贤伉俪离开了海宁租界,言谈举动务必谨慎在意,公开场合不要发表逆潮流而动的言论,不要发表不利政府领袖的言论,私人座谈也切勿与人把柄。韩领袖此人城府颇深,对人衔恨在心看似隐而不发,早晚被他逮到机会就插翅难逃——” 说到这里,催促乘客登车的铃声响起,陆三哥把着何参议胳膊,低声应诺道:“先生一席话,浩云跟内子必定铭刻于心,不敢辜负先生垂顾之意。”这时,珍卿和潘文绍也赶紧走过来,珍卿拉着三哥的手,也笑着催促何参议快点登车。何参议若无其事地笑着跟上。其实,此话这位年轻的易先生也可一听,就是碍于他的外甥潘文绍太单纯,说与他听怕他将来在外面乱议论,只好通过易先生之夫转告于她。 火车到省治永城是某一日中午,不但何参议和潘文绍的亲友来接站,市政军方和工商界人士也都来了。月台两边是中西堂会和着学生的欢呼,这阵势才真叫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