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园坐了会,就接到中新绸厂肖先生、胡先生的电话,说那些合作伙伴们非见见不可了。三哥走后, 珍卿就躺在花园里打盹儿。 睡了约有半个钟头,胖妈过来唤醒她, 叫她回楼上喝例行的猪肝汤。珍卿把猪肝汤吃得差不多, 听到洗尘楼后面有动静, 胖妈说是杜教授跟四姐在打网球, 珍卿推开窗子伸长脖子看, 看杜教授跟四姐你来我往,估计打了没多大一会,杜教授这会就喘吁吁说不行了, 四姐说杜叔叔吃得多胖得快,正该多多锻炼一下,拽着他不许他下场。 杜太爷坐在场外阳伞下面看, 从楼底下看见二楼的珍卿, 便招手叫她也下来玩玩。珍卿在花园睡得有些懒倦, 下午正想放松放松,便下楼了。 杜太爷望着珍卿走来坐下, 指着桌上鲜红欲滴的草莓, 咳了两声说道:“吃这草莓,才刚叫他们洗净的, 洗了有两三道, 洁净得很。”珍卿说才刚喝了猪肝汤, 待会再吃这冷水果, 便看四姐跟杜教授球场上的英姿, 她自己懒懒的不想运动。 杜太爷闻言先没吭声, 松弛的眼皮睖着珍卿,珍卿见他肩膀极夸张地起伏一下,像是为嘴里的话蓄势似的,蓄好势便絮叨起他头天晚上做的梦,说做梦梦见珍卿的祖母景氏,景奶奶抱怨她生的一对儿女,拢共就珍卿这么一个孙辈,到这个年纪还不生孩子,连个重孙子也想不见。 珍卿听得直肉麻,真怕了杜太爷的水磨功夫,明明之前就跟他保证过,她跟三哥养养身体再怀孩子,这老头日里夜里放心不下,有事没事就爱整点景儿。但珍卿又不忍心跟他生嗔发恼。 杜太爷而今实在老得厉害,走路比从前更慢吞吞的,脊背佝偻的曲度也更大了。老头儿身上有不少毛病,譬如,珍卿自打来到这里起,杜太爷没事就爱咳嗽两声,中西医都说源于肠胃炎和咽炎。杜太爷这病源于先天的体弱,后天也失于保养。珍卿小时候说话没有份量,劝他好生保养他不听还发恼。说话有份量强要给他保养时,多少病症已经成了顽疾,所谓顽疾好生养治着都未必能好,而杜太爷一旦无人监督,他就不好生吃饭吃药,千叮咛万嘱咐也没有用。碍于他体弱还有肾病,也不能强要他吃许多药,中医西医都说不必强治,那就只有由着他如何了。 珍卿想着也是唏嘘,人生际遇除了源于难改变的环境,多少因果也是性格自造的,而业已形成的性格也难改变。杜太爷的饮食卫生习惯,到现在也大部分没有改。就算叫珍卿再回到小时候,她也没能耐纠正他那些坏习惯。 脑中思绪纷纷一闪而过,珍卿由杜太爷的老病,生出对他的耐心跟怜爱,便扶着他的龙头拐杖,温言保证养好身体马上怀孩子,现在学业已完成,工作也不是问题,当下时机正适宜生育,但必得给孩子一副健康身体,绝不能像她小时候一样多病。 杜太爷听她信誓旦旦,看起来勉强放下一点心。他一扭头看到欢欣跑下场的杜教授,跑过来拍拍珍卿的脸蛋,问她在花园睡得好不好,脸上胭脂红现在还没下去,珍卿笑说太阳地里睡得极好,海宁的春天中午真暖和,真怀念这种感觉。杜教授欢欢喜喜地喝起水来。 珍卿看杜教授出一身大汗,脸上也是一片潮红,人也喘吁吁的,建议他回房换身衣服,杜教授跟四姐说一声,果然回去换衣服了。海宁三月的天气是暖和,可杜教授运动服洇湿大半,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忽听杜太爷若有深意地叹惋:“妮儿啊,你听你祖父的准没得错,人呐都是越老越不中用,浩云也快奔四十的人嘞(其实三十四岁生日还没过),你们早点生了,我也早点肃静。你瞅你爹那窝囊德性,现在跟你后妈都不一床睡了,你跟浩云要抓紧嘞,可不要学你爹跟你后妈。” 珍卿吃着大草莓完全震惊了,暗自消化一会,无语地瞅着杜太爷斑褶遍布的脸,见球场上四姐不知跑哪去了,胖妈跟王嫂她们在厨房那边忙活。珍卿柳眉深蹙小声说道:“祖父,你咋满嘴里跑火车嘞,他们在不在一房睡,碍着你啥事情了,管得恁宽!你这回跟我瞎扯就算了,可别跟外头人胡扯八道滴!” 杜太爷闻言直眉瞪眼的:“你说啥嘞嘛,你跟哪个没大没小的嘛。我是恁不省事的憨包,还到处跟人家说去?我还怕丢人嘞!我就是心里想想,今儿个才跟你说头一遭,给你们年轻娃儿敲个警钟嘛。” 哟呵呵,杜太爷都会用“敲警钟”了。老天爷,真怀疑杜太爷不是杜教授亲爹,这一天天对儿子一句好话没有,杜教授往年爱出差,别是因为杜太爷这张不值钱的嘴吧?啧啧啧,上辈子是死敌这辈子才做父子吧? 珍卿正待再说点什么,看杜教授换好衣服,喜洋洋地重新回来,见四姐拉了放旬假早回的娇娇打,杜教授就坐下跟珍卿讨论敦煌集子,说是不是可以准备整理了,却叫杜太爷非常粗暴地打断,说叫珍卿有空好生歇着,歇好了赶紧把正事忙活起来,别一天天给妮儿加担子。说着,杜太爷说要出去走一走,便起身离开了,珍卿忙叫黄大光跟着杜太爷。 杜太爷带着黄大光出门了,珍卿跟杜教授讨论学术问题,谈到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