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云也笑着蹭蹭她的脸蛋,看着视线中的广阔天地,忧郁难言地沉默一会:“可是人生,有时也讲天意,万一我们就是半途失散,在我鞭长莫及时,怎么确保你的安危呢?小妹,不要甜言蜜语让我心软,你要多学绝境中如何生存,不然,不然……这“不然”后面的话,似乎重有千钧,珍卿已经明白,并保证会练习右舵。 毕业典礼也已经结束了,毕业生陆陆续续在离开,珍卿断断续续地送别了一些相识。 五月末的一天,珍卿练完右舵车回来,偶然发现路边有一棵柳树,悄悄剪了一些柳枝背回来,泡在水里望它们得以保存,不管之后再送别谁,都可以这些折柳赠人。 珍卿这天午睡起来,见桌上有一札国内来的信,打开一一拆读,多是对《东洋人的民族性格》一书的讨论。 不出所料,不少师长在信中直诘珍卿:她不曾长期居留东洋实地调查,仅通过研究古今文献,观察有限的研究对象,能保证研究的详实真确?若不能保证,还是应该谨慎从事。持这种口吻的人,多是日常不做学问,只在出版界浸淫的职业人士。还有人信赖珍卿做学问的态度,唯恐此书给她带来不利,劝她三思而行。比如谢董事长、杜教授,还有《十字街心》的魏经纶先生等。而留学过东洋的吴寿鹃先生,便大赞珍卿对东洋人民族性格的断言,符合他近二十年的观察分析,盛赞此书对打破国人幻想有益,若因种种顾忌而不传播,亦是贻害民族之怯举也。 珍卿把信件重新扎束起来,听见三哥在外头开大门的动静,接着便是訇然一阵笑闹之声。近来毕业季都在辞行惜别,行客与坐客都忙碌得很,珍卿和三哥但凡在家,天天都是门庭若市的。 珍卿本欲起身出去待客,隐约听三哥跟客人们说她在午睡,她干脆歇了立刻出去的心。她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还在琢磨大家对出书的反应。每有人告诫她发书的后果,她就会认真审慎地通盘考虑一番,但每回都得出相同的结论。 珍卿打算直接发一个电报,给大家回复禁烟英雄的十四字箴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珍卿心平气和地走出去,十几双眼探照灯似的盯着她,看她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大家就纷纷逗着她玩。 正在壁炉前拨弄折柳的上官楚,就乐呵呵地调笑说:“好你个iris,自从陆先生一来,你越发成个懒婆娘,天天由他一人张罗前张罗后。这么多客人在你家里,你只管高床软枕睡着,不但茶也不斟,烟也不递,连个面也不露了。今天若是轻易放过你,你以后越发规没矩。你对大家说一说,今天认罚不认罚!” 讲到一室客人哄堂大笑,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罚珍卿什么。珍卿笑呵呵地任他们讲,倒是一点不怯。 三哥新烧开一壶水,正准备给一屋子客人泡茶,听见这伙人挤兑他的小媳妇,他看着满不在乎的她,笑吟吟地看着不造声。 珍卿迎着三哥的视线走过来,一边从橱柜里取更多茶杯托盘,一边老神在在地对众人说:“若是别人来了,我自然不敢贪睡,必做个诚惶诚恐的小媳妇,把贵客招待好。你们来还须我操心么,熟门熟路地进来,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是翻箱倒柜各取所需,真正make yourself at home,以前的房东米勒太太,对你们倒见怪不怪了,现在的葛斯太太每回见你们来,都疑心我跟土匪有瓜葛。我不找你们赔偿名誉损失就算了,你们反倒说罚我,我一千一万个不服。” 大家听了都是哈哈大笑,被安上了“土匪”的名号,也是吃喝玩乐不含糊。同甘共苦四年的熟稔朋友,确实不会跟珍卿见外。 珍卿把三哥斟好的茶放进托盘,邓扬和与胡莲四只手抢过去,卓蕊馨也勤快地帮忙摆茶。 珍卿回过头来一看,见这帮熟朋友把各种水果零嘴连箱连袋取出,就在桌凳上地毯上胡乱摆着,谁要吃就手从箱子、袋子里抓,珍卿是无奈又无语,又从柜里拿出几个果盘出来。 卓蕊馨瞅一眼男友范宣明,这家伙放肆得像在自家猪圈,吃了果脯,核也不好好扔向垃圾筐,卓蕊馨不好意思地帮珍卿装盘,一边抱怨地瞪范宣明那些人:“跟他们混久了,我们也是近墨者黑,越发不成体统。” 大家把珍卿装好的果盘接过去,一人换一人地传到屋子的各处,不一会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