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的步子顿了顿之后,他的胸口那颗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有种直觉,花眠一定在这儿! 这种感觉异常强烈,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拽着乌骓的缰绳,也不顾是否扯痛了乌骓,往前,拐两道折角,走入了繁华的街道。 一团团红艳如火、如榴花的红灯笼被逐渐挂上酒招。来往的行人,都没有似霍珩一样牵着马的,作为异类他在人潮之中太过于显眼。 因此游所思一眼便发现了霍珩,他打着折扇,笑吟吟地拿食指戳了下花眠的香肩,她捧着彩色的贝壳珠链一回眸,游所思便俯下身朝她靠了过来,扇面遮脸,“沧州街上牵马的非富即贵,但也几乎都是外地来的傻驴,不知道沧州到了晚上马根本走不动哈哈!” 花眠觉得无聊,睨了他一眼,朝老板问了价,掏出碎银买下了这串如孔雀石璀璨的贝壳珠链。 “眼光不错,我给你戴!” 游所思自告奋勇,将花眠掌心的珠链抓了过来,见东西已到了他的手上,花眠便没有反驳了。游所思笑了起来,抓过珠链,解开暗扣,微微弯腰替花眠戴上。 长街人声如沸,牵着马的异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儿,他猛地一抬头。 街市尽头,繁华深处,那低垂着眉眼笑容含蓄而温柔的,可不正是他那个可恶的妇人? 甚至,他忽然感觉到,这妇人从前对他的笑容是何其虚伪,简直面目可憎! 那为她折腰,小心翼翼于她跟前献媚的野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霍珩的心头汩汩地冒起了酸水,想他夜以继日地疾驰,不分昼夜,从西京纵马来沧州,心里全是悔恨,而那受了莫大委屈,黯然神伤地回了娘家的妇人,却仿佛早已释怀? 他牵着乌骓马,气鼓鼓地握紧了马鞭。 花眠觉得游所思靠得太近了,虽说是幼时玩伴,可早已生疏了,她并不想接受除霍珩外的男人亲近,略微不适地蹙起了远山眉,下意识要伸臂推开他。 游所思反而靠得更近,薄唇几乎贴住了花眠的耳垂,姿态暧昧地笑说,“我怎么觉着那傻子像是要让他的乌骓尥蹶子掀我脸上似的!” 花眠微愣,顺着他的目光回眸望去,市集之中,满墙红灯,如飒飒榴火,霍珩那一人一马太过打眼,近乎一眼便能望见。霍珩见她终于看见自己了,可不知为何却更气了,恨不得让花眠好好地扑过来,最好是鼻涕眼泪一把地承认错误,他也就借坡下驴,心宽地原谅她,但他那个平素里最能言善道的狡猾妇人,却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霍珩渐渐没脾气了,牵着乌骓要过去。 游所思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忍不住笑:“眠眠,这人……你们认识?” 花眠突然转过了身,冲游所思笑道:“一个傻子罢了!咱们走吧。” “花眠!” 显然那个暴躁的“傻子”听见了,他怒不能遏,当场咆哮。 她也很想见到这个人,抱着她祖父,她伯父,她爹,娘还有堂姐他们的骨灰坛回来这一路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下一刻这个别扭的男人便会拦住她的去路,让她惊喜望外了。她无数次放慢马车行速,耽搁了许久,可他却始终没有来,说不失望是假的,可她又自知没什么资格感到失望。 将先人的骨灰下葬之后,回到沧州举目无亲的花眠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再也撑不住了,可又无法拉下脸回去,再面对一次霍珩的怒火和指责。她甚至还想过,若是班昌烨办事不利的话,那么,霍珩她就这么放弃了吧。 虽只是想想而已,到底是舍不得。 她不算什么聪明人,这一生唯独骗了两个男人,一个是她自作聪明,一个让她有心无力,仓皇而逃不敢面对。 “眠眠,这位是……”游所思对大街上竟能碰到花眠的熟人感到很不可思议,毕竟花眠久不会沧州,除了自己等寥寥几人,竟还有别的男人认得她? 眠眠。霍珩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焰了,他磨牙盯了游所思半晌,论相貌论身份他与自己都是天渊之别,花眠难道眼瘸了? 他轻咳一声,那句“我是她男人”险些脱口而出。 这时,花眠的玉手忽然从游所思的臂弯之中插了进去,挽住他的手臂,朝着他笑靥如花道:“我不认识。” “花眠!”霍珩怒了,“你再说一遍!”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这细胳膊嫩肉的小妇人一拽,扯入了自己怀里,右手一扣,将她的手反剪在了身后。他恼火地盯着游所思,眼眸微暗,“你是什么人?”他刚才可是瞧见这男人和花眠的亲昵姿态了的。 游所思微笑,“我与眠眠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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