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扫入里头, 戚筠吓了一跳,臂膀被吹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顿时将身体完全蜷上了椅中。“将军?” 还以为是匪徒夜袭,她们怕是雍州马场的人暗中潜入长安来捉她们回去了,没想到是霍珩,惊吓之余,心终于重新落入了腹中。 霍珩的脸越来越近, 直至走到她的身旁,他摸出了火折子,将屋内的拉住点燃。 戚筠颤巍巍地扶着林青芫的小臂,低声道:“将、将军, 你来这儿,来这儿是……” “装糊涂也是花眠教你们的?” 霍珩的脸色极冷,甚至透出隐隐的让人恐惧的阴郁与愤怒。 戚筠愕然,“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 霍珩审讯人,从来不靠嘴皮,剑一出鞘,便吓得人心惊胆战面如土色。 林青芫被骤然抵住咽喉的剑刃吓了一跳,连咽口水都不敢了,霍珩冷冷说道:“说,当日花眠要你们离去,你们是真不愿离去,无论她开出什么条件,给出什么承诺,你们都非要留下,为我之妾?” 林青芫瞪大了眼珠,“将军……我们……夫人……”当时与花眠有言在先,这件事绝对不能说破,尤其是不能被捅到霍珩面前,否则必会弄巧成拙,二女谨记,这么久了从没派人去骚扰过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给的承诺太令人心动了,即便这一辈子,她们都没有那个留在长安,侍奉在霍珩身边的福分,也能一辈子于城中衣食无忧。这对她们而言,无疑是种救赎,谁都不想去过蓬头垢面饔飧不继的日子,她们原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谁愿意去呢。 霍珩的剑锋又刺进了几分,几乎要划破林青芫修长的脖颈了,他叱道:“还不说?” 戚筠怕将军脾气上来,做出杀人埋尸的事情来,忙道:“我说,我说。” 霍珩看向了她,目中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的,充满了失望愤慨,只是戚筠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种愤怒应不是冲着自己二人的。 “当时,夫人独身而来,将大门闭死,我们以为,夫人来是以正室之名,将我们全部发落去做苦役,在府上打杂。可没想到,夫人来代为传将军的意思,要将我安置到城外村落去居住。我们这些人,原本都是仕宦家族出身,吃了太多的苦头,谁也不想去,但夫人却极为强势,不肯通融。姊妹们拗不过,都乖乖听了话。但这时,夫人却留下了奴婢与青芫。” “奴婢等人都不解,夫人将我们单独叫到一旁,说……说,奴婢与青芫二人是这中间相貌最好的,又问了我们一些话,她说,若是我们有着伺候将军的心,可以留下。将来,将来也许会有机会……” 戚筠一面说着,一面观摩着霍珩的脸色,见他的脸颊越发铁青,几乎咬牙切齿起来,于是不敢再说,悄然地将声音收了回去。 但事已至此,不必再多言。 霍珩暗恼地想,这妇人,她从前待他是假,今日在母亲面前所言是真!全部是真的。她不过就是,看中了你的身份而已,霍珩,你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傻子!蠢货!你还洋洋自得,这妇人再是精明强干,却也是爱惨了你,事事以你为先。 如今,到底是谁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是谁一叶障目愚不可及? 通通都是自己! 少年时,他盼望着有个贤惠美丽的妻子,这一生,就算不能爱恋她至深,但他一定会给她最完全的尊重,不贰娶,不纳妾,不狎妓,更不蓄外室,他要她出则锦衣诰命,入则众婢环绕。直至遇上花眠,他觉得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他还可以更好,即便是放弃自己的桀骜不驯,低下头在她面前认错,认打认罚,他也从无怨言。 可他自己都能要求自己做到的,那个说着喜爱他,钟情他的女子,对他的情意如此忽视,甚至轻贱! 霍珩的剑落到了地上,林青芫与戚筠均惊吓失声,眼看着霍珩见剑鞘也一并掷于地上,背影仿佛峻山坍落了一块,只是走得极快,转眼便消失在了屋舍之外,于漆黑的夜色之中不复得见。 霍珩的影子像一缕长安街市上的幽魂,不知游荡在了哪一处,最后无意之间,在停步的地方,仰起了头。 原来不知不觉,还是回来霍府来了。今晚一反常态,大门虚掩着,门口挂着的两只杏黄色灯笼随着风不断地旋转摇动着,光晕也清清冷冷的。 他这个模样,惊动了父亲,多半还是要让那妇人知道。 他不想见她。他太乱了,从里到外一团乱麻和狼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面目,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最后折身,朝最近的陆府走去。 陆规河大半夜地被人强迫叫醒,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说是霍珩来了,睡意立马去了大半,忙清醒地翻身下床,更衣穿履,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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