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是个振臂一呼众皆俯首的天字第一号大佞臣。 他从离开长安那时起,就想将这人永远地抛在脑后。否则让他如何心甘,这个他最痛恨的佞臣,百姓提之无不愿生啖其肉的奸贼,却对他好到,连他亲生父亲都难能企及的地步? 花眠绕开了傅君集,“他府上的姬妾,名谈月姬,擅琴,最早是胡玉楼的招牌,不过她弹的琴不是靡靡之音,而是有着怡神的功效,傅君集早年患有头痛之疾,偶然遇见谈月姬之后,便将她带回了府中。我唤她月娘,她对我宛如小辈,待我极好,我在侯府之中,受到的是宛如郡主般的礼遇。” “你……”霍珩一时惊讶,“傅君集没欺负你?” 花眠摇了摇头,“没有。” 霍珩说不出话来。 “霍珩,究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霍珩睨了眼花眠,望向了别处。 “自己猜的。” 他爹对家中还有一个叔叔的事,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早年二叔因为叛逆被赶出家门之后,从此便再也没回霍家了,家里的人都说他大逆不道,对他的名字避而不谈。一直到霍珩长大之后,才从父亲雕刻的木剑中发现了蛛丝马迹,霍维棠雕刻的两柄木剑,刻有两人的名字,禁不住他的询问,霍维棠才说,原来他有个多年前便失散的兄弟,早已不知漂泊到了何处。 后来傅君集对他极好,但也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份,霍珩只是自己慢慢会意过来,自己猜到了。猜到之后,他为有这样的亲戚而感到耻辱和羞愧,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傅君集对他太好了,送了他无数好东西,教他无数的道理,他所喜爱的,长公主不答应给的,父亲给不了的,都是傅君集悄悄地送给他。这样的人,他没法狠心对他刀兵相向,索性就不见了,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傅君集再也没来打扰过他。 那时候他也完全猜不到后来,傅君集养虎为患,终有一日被自己人反杀了。 花眠也想了起来,那个金相玉质的男子,与传闻之中脑满肠肥、杀人如刈麦的奸臣相去甚远,他的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冷梅香,说话的语气也是和婉的,从不说重话,像一个和蔼慈爱的长辈。他总是说,他有一个很好的侄儿,虽然总免不了一些小缺点,却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希望她认真考虑。 花眠在他身边两年,听的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伏法之前,与花眠最后的谈话,便是希望,在他亡故之后,花眠能找够找到一个依靠,不再如浮萍到处漂泊,找一处真正能让自己心安的所在。 “人都已经死了,霍郎,还恨得那么深做甚么?” 她仰起了头,迎着皎洁的月色,眯着眼望着他。 霍珩不想再听,跺了下脚。 这小舟承载两人的重量已是极限,随着霍珩这么一闹腾,登时,船翻了下去,两人扑通落入了水中…… 花眠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湿漉漉的,如同一个下了水的饺子被连皮带肉地捞起来,呛了几口水,靠在柱子上咳了好几口。 始作俑者,满怀歉意,灰溜溜地垂下了眼睑。末了又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搂入了怀里,“不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花眠照着他的背给了一拳,因为一时生气激动,又咳了好几口。 把她弄下水可以忍,不能忍的,是她的妆全没了! “小混蛋!” 她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身上都冷透了,霍珩慌慌张张要解去自己身上的衣裳,转念一想不都是湿的,毫无用处,便忙将花眠横着抱了起来,喊着让人去烧热水。 大晚上的水榭中的婢女忙进忙出的,唯恐小夫人着了风寒,直至花眠下了水,在浴桶之中泡着了,才终于都松了口气,陆陆续续地退去了。 霍珩坐在一旁,隔着一道云母屏风,对其后热雾氤氲看了几眼,忍不住说道:“今晚柏离的事儿,怎么处理?” “小混蛋。”花眠嘴里轻轻骂道,“柏离的事你别管,我自己来。” 长发浸在水里,将身体中的寒意驱逐体外了,闹了大半宿,终于能安生会儿了,花眠靠在浴桶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