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更漏悠长,透过院墙和窗户还能隐隐约约地传进来。 顾簪云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在心里慢慢数着时间。直到这声更漏传来,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方才数快了。 这一走神,就忘记自己刚刚数到哪儿了。等顾簪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裙上有些褶皱,她便低头理了理,理着理着,就暗自失笑了。 在这样寂静到空旷的祠堂里,便是短短一瞬也仿佛被拉得漫长而没有边际。 是的,安静。 太安静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嘀——嗒”“嘀——嗒”,一声声都带着规律,不急不缓,像是老牛拉着车慢悠悠地踱步。 顾簪云理完衣裳,又恢复了方才的姿势,背脊挺直,肃穆得像是一尊石雕。 祠堂里很黑,因为这儿是不许点灯的,毕竟若是烧了祖宗牌位,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幸好顾簪云进来的时候是傍晚,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可是只是眼睛适应了,心里,她依然是怕的。 她自幼畏黑,更不提此刻饥饿寒冷黑暗一齐涌上来,而身周无边的寂静又快要将她吞噬。 这样的环境情况下,那原本对黑暗的八分害怕甚至要翻了一番。 所以当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时,顾簪云几乎要僵在原地。 乌云不知何时忽然散去了,月光穿过她身后的祠堂大门,像轻纱一样披在了身前的地上,后头那“东西”的影子也模模糊糊地投了个大致的轮廓过来。 像是个人。 或者……是人死后的模样。 人死后有影子吗?它会不会伤害她?如果会,那她该怎么办? 一时间,从前闲来无事翻看过的各种野史怪谈争先恐后地出现在脑海中,直教顾簪云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想闭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到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直到那“东西”绕到了她身侧。 不知怎么的,顾簪云的心弦忽然松了一些,毕竟未知往往才是更让人害怕的。她咬着下唇,强行压下已经到了喉头的尖叫,努力控制住害怕的情绪转过头,看向来人。 鹅黄骑装,衣绣银杏,金冠束发,眉眼矜贵,这样飒爽又昳丽的少年郎,不是萧昱溶又还能是谁? 他站在她身侧,微微蹙着眉,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担忧,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愠怒:“怎么这样跪着?他们吩咐的?还是又是顾家那劳什子家规?” 顾簪云却没答话,只是看着萧昱溶。 莫名其妙地被柳闻莺冤枉,她没难受;罚跪祠堂,她没难受;忍受着自己最害怕的黑暗,她没难受。 可是一见到萧昱溶,她就觉得鼻子一酸,泪珠扑簌簌地落个不停,仿佛怎么也流不完。 分明她方才还在冷静地思索着如何找出证据自证清白,这会儿却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了最亲近的人一般,满心满眼都是难过和委屈。 见元元忽然哭起来,萧昱溶顿时慌了手脚:“诶诶诶你别哭啊,别哭啊……乖啊……我来了。” 说着,他半俯下身子,一把将顾簪云拉了起来,抱住她,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少年清澈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缱绻,顾簪云身侧全是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她揪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萧昱溶。” “我在。” “我好生气、我好生气,她怎么可以这样……” “对,都是她的错,我待会儿就去给她套麻袋打她一顿。”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