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击节, 谢安起调,贾秉扬声。 不比北地文武雄浑霸道,却有南地的丰饶和安民乐道。 “笃公刘, 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顺乃宣,而无永叹。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 诗中赞颂先周时部落之长公刘诚实忠厚,不图安康享乐,带领部民开疆拓土,建立城池,种植渔猎,让部民安居乐业的丰功伟绩。 诗中既赞先民的朴实勤劳,亦颂公刘的仁厚诚恳以及为君之道。 “笃公刘,于豳斯馆。涉渭为乱,取厉取锻,止基乃理。爰众爰有,夹其皇涧。溯其过涧。止旅乃密,芮鞫之即。” 比起秦风和周南,这首诗很长,曲调并不高亢,唱来十分平实,并不会予人奔赴战场,激昂慷慨,热血澎湃之感。 然而,比起无衣的所向无前、壮怀勇烈,公刘蕴含的本固邦宁、迩安远怀,在乱世之中更显弥足珍贵,更加令人向往。 古老的曲调,古老的诗词,悠长、质朴,交织在一起,随夜风飘扬。 听在众人耳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无衣展示给众人的,是战场的壮怀激烈,是袍泽之谊,同仇敌忾;公刘传颂的则是开创基业,君笃臣诚,百姓安居乐业的和乐景象。 纵然部落间仍有杀伐,即使城邦之间依旧存在战争,在公刘的治下,依旧是国泰民安、人寿年丰。百姓能够丰衣足食,不必受外族侵扰,更无须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之所以选择这首诗,并非是凑巧。 除为应秦风之曲,更是在向长安展现建康的实力。 秦帝固然英明神武,桓汉天子更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秦国固然兵强马壮,能征善战,所向披靡,桓汉亦有气冠三军之士,军队照样能保卫疆土,摧坚毁锐。 勇悍固然可贵,然民为国本,粮为民本,桓汉收拢流民,开垦荒田,发展商贸,大力恢复生产,境内百姓多能安居,桓汉天子实为民心所归。 双方实力在伯仲之间。 他日一决天下,纵有精锐之师、熊罴之旅,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将兵炊骨爨骸,如何能有胜算? 在场都是聪明人,稍微想一想,就能体会出这首诗背后的用意。 长安文武神情不变,拊掌击节,随声附曲,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不服气,想要开口反驳,怎奈事实摆在眼前,实在无言可驳。 北地连年遭灾,大旱蝗灾不绝,汉时丰产之地,如今却是是两岁绝收。 长安的确没粮,商贸的发展速度也不及建康。遇上夏侯氏叛乱,财政更是雪上加霜。如若不然,也不会主动递送国书,请桓汉天子一会,向建康大批市粮。 歌到中途,有长安文武面现黯然,秦璟略微沉眸,举觞敬桓容。 桓容则是闹了个大红脸。 究其原因,被当面这么夸,带头的还是江左风流宰相,被视为魏晋风流标杆的谢安,不脸红才怪。 虽说夸着夸着就习惯了,可这样的场合,又是这首公刘,桓容实在有点撑不住。 羽觞递到面前,一言不发接过,送到唇边饮尽,无意的舔了下嘴角,察觉秦璟饱含深意的目光,桓容转过头,耳根热度骤增。 这一次,非是“夸赞”所致。 一曲公刘结束,建康众人酣畅淋漓,长安诸人是什么心情,就不是前者需要考虑。 篝火燃尽,酒宴已至尾声。 桓容起身告辞,建康文武尽兴而归。 秦璟率众人送到营前,目送桓容登上大辂,消失在夜色之中。 队伍缓慢前行,车轮压过土路,吱嘎作响。 沿途有府军打起火把,绵延成一条火龙,直通襄阳城门。 冷月高悬,漫天星光挥洒。 桓容坐在大辂中,遇夜风吹过,突然打了个机灵,仅有的一点酒意瞬息消散,荡然无存。 谢安和郗超等人心怀舒畅,见月色正好,干脆推开车门,随意敲着车板,一下接着一下,极富有旋律。 敲击的声音不断叠加,《大雅公刘》的歌声再次响起。 歌声传入耳中,桓容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身后。 月光下,马车前后相接,门窗俱开,车上之人皆是广袖高冠,不羁而歌。 声音或高或低,或低沉沙哑,或有几分清亮,有得更带着酒意,交织在一起,并不十分整齐。 然而,正是这份率性,这种洒脱不羁,才更加令人感动。 有一瞬间,桓容动也不能动,只能定定的看着谢安的马车。对上长者智慧的目光,一股情绪骤然间涌上,似潮水一般,瞬间席卷全身。 整个人被情绪淹没,身体快于理智,桓容站在大辂上,正色道:“诸公之意,朕定不负!”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