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恭声应诺,忽有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阿母,我闻阿兄带来百斤海鱼,宴上用不尽,可令厨下留出数尾,待明后日用新法烹制,再奉与阿母。” “阿子孝顺,我会令人吩咐厨下。”南康公主笑道,“时间不早,飨宴已开,莫要多耽搁,快些去吧。” “诺!” 桓容退出正室,恰遇一阵秋风卷过,袖摆轻振,衣摆微鼓,通身的素色,映着满院金桂,愈发显得少年灵秀,隽丽雅致,洒脱俊逸,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 立屏风后,前来观礼的各家夫人不免颔首,如此郎君,难怪能与王谢郎君比肩。 几个女郎心神微动,桃腮微红。 今日随父母前来,本就存着结好之意。如能两姓联姻,得此佳婿,也可慰半生之期。 婢仆撤去立屏风,迅速摆上两排矮榻,送上菜肴美酒。 南康公主坐于主位,李夫人不设单席,以妾室身份坐在她的身后。余下女眷分别被引至席间,各家女郎随母落坐,面前摆着炙肉鲜蔬,并有一盏精致的羽觞。 婢仆伺候在席侧,打开酒坛,用木勺舀起美酒。 酒香瞬间弥漫。 和寻常酒水不同,坛中泛着微红,底部微有沉淀,却并不显得浑浊。酒水落入玉制羽觞,仿佛一枚红玉,未入口已能醉人。 “此乃桃花酒,出于幽州。据传是前朝的方子,恰好被我子寻到,特地命制成数坛,今岁刚成。入口微甜,不似粮酒辛辣,诸位满饮。” 话落,南康公主举觞,席中女眷遥祝共饮。 酒水入口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如饮蜜水一般。入喉方才感到微辣,随即化为一股暖意,缓缓融入胃中,流变四肢百骸。 “确是好酒。” 哪怕是不善饮酒的女郎,此刻也能多饮三盏。再想南康公主所言,不免感叹桓容的用心。 “淮南郡公至孝,殿下有福。” “范夫人夸赞。” 三觞之后,南康公主向阿麦示意,后者无声退到门边,轻轻拍了拍手。 一阵琴弦声起,数名做少年打扮的舞女鱼贯而入,身着短袍,手持木剑,发以木簪束起,面上未着脂粉,用力踏着双足,伴着弦乐和鼓声起舞。 舞乐声中,酒香愈浓,气氛渐渐变得热络。 有士族夫人寻机开口,打探桓容是否定亲。 “此事不急。”明白对方的暗示,南康公主笑道,“日前有术士卜笄,言我子不易早定。” “哪位术士?” “扈谦。” 此名一出,众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几家夫人放下羽觞,下意识皱紧眉头。 扈谦的大名,众人早有耳闻。 此人数年为晋室卜笄,少有出错的时候,生命十余年不坠。 今上在潜邸时,常为幼子夭折而苦,便是他卜出笄言,才有了两位皇子。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序齿,卜笄之事广为人知,更让他名声大噪。 时人笃信鬼神,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曾请过术士,询问过吉凶姻缘。细细思量,认为南康公主不是托辞,难免有几分遗憾。 桓容身为男子,晚几年成亲并无大碍。纵然没有正室,美婢佳人都不会缺。自家女郎不能为妾,也不能无限制的等下去,结亲之事只能作罢。 至于送美人,那是不入流的办法。就算要送,也不会是嫡支女郎,哪怕庶出也是一样。 事情暂时揭过,南康公主再举觞。 “请满饮。” 鼓声稍停,乐声倏然一变,由激昂变得婉转。 舞者陆续退下,换成手持柳枝的歌者,立在室内,伴着古琴的曲调,扬声唱起《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歌者声音悦耳,不似少女婉转,反倒有少年的清亮,竟有几分雌雄莫辨。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伴着古老的曲调,话语声渐停,仅有歌声绕梁,盘绕耳边久久不去。 听到《桃夭》,自然会想起桓容抵京时的盛况。 少年郎君立在船头,高情逸态,济济彬彬。朗声颂出诗经篇章,伴着江风流淌,鲜花柳枝纷落之间,白云浮动,波光倒映,醉了时光,敲开几多少女的心房。 然君子无缘,不能强求。 日后嫁于他人,此时的记忆亦将埋入心底。时而回想,追忆少女年华,或能再品那流淌在秦淮河中的曲调,重睹岁月亦不能褪去的风采。 桓容压根不知,一时没留神,竟引得数名女郎为他伤怀。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