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丝线,这丝柔可绕指,刚可穿心,上面带着蓝幽幽的光,一看便是下了剧毒。 丝线将他的手指勒紧,纱布上又渗出了点点血色,然而子车痕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他在转瞬之间吸气仰面而倒,那该死的丝线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拐了个弯紧追不舍。 子车痕方才在为七律医治,离得实在是太近,近到没有反应的时间,三枚银针射出,却因为匆匆之间无法灌注内力而被弹射,未曾撼动丝线的轨迹丝毫。 “哥!” 子车痕只听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丝线被大力甩开,子车痕瞳孔一缩,脸颊与手掌同时传来一阵痒麻之感。他连忙起身,竟看见子车筹一手成刀劈向七律手臂,那条手臂软软下垂,显然已经筋骨尽断,而另一只手竟然将那一把丝握在掌心成一束,锋利的丝将手掌割破,血水顺着手臂流下,将素白的广袖晕染。 子车痕心脏狂跳,一把将子车筹的手掌拍开,丝线滑落,七律又陷入了昏迷,仿佛方才在一切都是错觉,只有子车筹手掌的伤势显示着这并不是幻觉。 从子车筹手掌中流出的血液竟然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蓝紫色,散发着一股子清香,子车痕头脑发晕,抬眼一看才发现,弟弟面颊上还有一道伤口,许是被方才甩开的丝线划到,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半边面颊竟然已经全部肿了起来,子车筹却仿若未绝,焦急地看着子车痕,“哥哥,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伤到你?!” 子车痕来不及说话,反手抽出匕首将子车筹衣襟划开,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手臂竟然已经全都变成了蓝紫色! 子车筹看见自己的手臂也吓了一跳,转念便想到大概是方才丝线上的毒。 江湖中最简单的常识。 越是烈的毒,被伤时越是不会感觉到难受。 烈到了极致,甚至会让人感觉心情愉悦,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伤口。 子车痕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可以这么快。 他布条重重地扎在子车筹的小臂上,然后一刀划开他的手臂,黑蓝色的血涌了出来。 子车痕的手一直在抖。 子车筹看着子车痕,心中转过千百种情绪,轻轻唤了一声。 “哥哥。” 子车痕用力按了一把他的头顶,“别说话。” 子车筹拉住子车痕的袖子,摇了摇头,“哥哥,手臂上的毒就算能止住,还有脸上的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完全没有感觉,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只知道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就像个发面馒头。 “没事啦……” 子车筹像幼时一样扑进哥哥怀里,这个动作他早就想做了,可是到底已经是大人了,这样孩子气,哥哥又该操心了。 “我很开心。” 很温柔很温柔的哥哥,安静的哥哥,自小就让着他的哥哥,会操心很多的哥哥。 阿欢脸上的胎记又不是他自己想要的,那些孩子凭什么说他是妖怪,分明他们才更像妖怪。 不像子车欢,子车喜自小身体就比哥哥好,像小老虎一样,将那群孩子打地求饶,自己带着一身伤回家,却笑得傻乎乎的,也不觉得疼。 说好了要保护哥哥的。 可是子车喜被一群孩子按着打的时候,是子车欢一把扑上去,把子车喜护在怀里,在床上足足养了三个月,子车喜只受了皮肉伤。 可是在府中被围剿的时候,是子车欢一把将子车喜推进了地窖,这才坚持到了爹娘来。 可是在逃跑的时候,是子车欢被扔到落仙崖下,去换了他的一线生机。 说什么保护哥哥,明明都是哥哥在保护他。 这次他保护到哥哥了。 子车筹感觉有温热的水打在脖颈上。 他茫然地抬头,竟然看见子车痕在哭。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表情既不狰狞也不感动,没有声音,好像在流泪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眼眶通红,眼泪从眼睛一路划落脸颊,最后滴在子车筹的脖颈上。 子车筹愣住了。 他们本是孪生兄弟,玄之又玄从未说清的,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情绪,感受到疼痛与喜悦。 此时来自对方的情绪,像是海浪,猛地将他包裹,要窒息的痛苦,在海中,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如果现在中毒的是哥哥。 如果是哥哥用他的命来换了自己的命。 ……? 子车筹只觉得一柄大锤重重砸在自己心上。 说什么保护好哥哥。 他死了倒是干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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