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嫡亲的儿子,难道仅仅因为朱常汐是皇太子,自己身为长兄就必须事事靠后,妥协,忍让吗? 如果没有选妃,没有母亲的话,也许朱常洛真的会就此放弃,转而觉得事已至此再做努力也无济于事。他会在宫里默默等待自己就藩那一天的到来。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朱常洛打了个哆嗦,又爬去床尾将被子拉过来裹在身上。他靠在床板上,牙齿不住地打战。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朱常洛已是熟知经史。他知道玄武之变,知道戾太子,知道八王之乱。翰林的先生们不厌其烦地将这些史实烙印在朱常洛的心上。身为皇太子的兄弟,不能生乱心,起他意,理当辅佐好皇太子,避免给黎民百姓,给朱家的国运带来劫难。 月光照在被面上,映地锦缎上的花儿越发多姿。朱常洛紧紧抓着被褥,整个人都缩在了里头。在极暗的环境中,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好似心底的那一扇门被突然打开,将所有的恶念全都放了出来。 是啊,他只要像一个傀儡木偶一样听话就够了。到了年纪就婚配,然后听从父皇和朝臣的意思滚去藩地,随后拿着岁禄庸庸过活,娶上无数个女子,与她们交|合生子,而后子又生子。 就像牲畜一样! 黑暗的被子下,谁也看不见朱常洛脸上充满了毒辣意味的笑容。母妃再怎么得宠又如何?自身再上进、博得各人夸赞又怎样?还不是最后会落得自己这般犹如被圈养的畜生般的下场。 被褥被一再地裹紧,朱常洛在里面不断地用力,甚至可以听见锦缎上的细丝受不住拉力被挣断的声音。这种声音愉悦了他,使得他再次加大了力道,即便自己快要因此而窒息也恍然无觉。 最后朱常洛是怎么睡过去的,自己一点数都没有。醒了后,他只发现外面的天空全是黑黜黜的,一点亮光都没有,比夜里还要黑。 值夜的太监不知上哪儿去了,里殿虽然被点上了蜡烛用来照明,但一个人也看不见。 朱常洛慢慢地下了地,趿拉着鞋,随手抓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阮和此时从外面跑了进来,见朱常洛下了床还打算出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将他整个人都罩上。“奴才的好殿下,怎得出来了?快快进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朱常洛想把阮和散着油烟味的外袍从自己头上扒拉下来,却拗不过阮和的力气。 阮和将人拖去里殿,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日食,是日食!殿下万莫出门,让秽气冲煞了!”他粗喘着气,不断地转头去看大门,从宫檐上的一角判断日食到底有没有过去。 朱常洛有些奇怪和糊涂,先前他可没听说过今岁会有什么日食。这么大的事,钦天监的监正难道没算出来?心里虽这般想着,可他也不敢探出头去看。 日食凶险,乃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行于其下,必有不测。 朱常洛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 翊坤宫中,郑梦境带着几个孩子在正殿守着,他们还不知道这场日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郑梦境不断地朝双眉紧皱的朱翊钧看着,抱着朱常治和朱轩姝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朱常治以为是母亲害怕了,低声安慰道:“母妃不怕,治儿保护母妃。”再看看面朝着自己的皇姐,“也会保护二皇姐的。” 朱轩姝这次没同他抬杠,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笑了笑。 朱常洵虽然心慌,但自持年纪比他们大,也没好意思腻过去母亲怀里。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自日食以来就一言不发的父皇身上。 “皇兄,你说父皇……是在想什么?”他戳了戳朱常溆,低声地问道,“是怕日食影响了国运吗?” 朱常溆摇摇头,“父皇恐怕是在想着,要动一动钦天监。”虽然他语气中透着几分猜测,但心里却很是笃定。 现在利玛窦这些擅长西学的西夷传教士都在京城,这几年他们不断地与京中的达官贵人们相处,倒是教了不少东西。与他们接触最为亲密的便是徐光启。早前徐驸马就上疏提出要重整钦天监改历,不过朱翊钧想了很久,还是将这封奏疏留中了。 “钦天监……能动?”朱常洵微微皱了眉,“那可是世袭的。太|祖就定下的规矩,民间不许学这个。要是动了钦天监,那以后历法谁来算?”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