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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哪里还保得住,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

    李齐慎笑笑,“所以才让你走,趁现在去蜀中。”

    谢忘之没那么刚烈,不至于非要和长安共存亡,她只想着李齐慎:“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出不去。”李齐慎很平静,“而且我说过的,死也要死在长安。”

    “那我也不走。”

    李齐慎微微一怔,旋即像开玩笑一样:“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不止是为了你。”谢忘之没管这句调笑,认真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我可以走,但我阿耶、阿兄绝不会和我一同离开,你也不走,我做不出抛弃他们和你,自己逃命的事情。何况还得麻烦长宁公主,我前几天试探了一下,总觉得她也不想走的。”

    李齐慎没想到谢忘之会这么说,舔舔嘴角,想说什么,终究把话咽回去,没打断她。

    “再说,我去蜀州,难道蜀地就一定安全吗?若是真沦落到长安城破,万民失所,恐怕叛军下一步就要攻成都。死在长安,和死在成都,有什么区别?”谢忘之预想到了最差的结果,垂下眼帘,“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还不如和你一起,死在长安城里。”

    她顿了顿,居然还能轻松地笑笑,“时机不好,生不能同衾,这样勉强算是死后同穴,死而无憾。”

    谢忘之说得平淡,简直像是情话,情真意切,李齐慎却听得胆战心惊。眼前这女孩分明不懂生死有多残忍,也不会刻意讨好他,说出的话却准确无误地切进他心里,让他既想板起脸来呵斥她胡言乱语,又想一把抱住她,汲取此生仅有的一点温暖。

    沉默良久,最终出口的还是一句叹息,几不可闻:“……真傻啊。”

    “傻吗?”谢忘之听见了,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李齐慎的手臂,踮起脚,准确无误地贴上他的嘴唇。

    李齐慎惊了,眼瞳一缩,却只看见女孩靠得极近的面容,眉眼秀丽,眉头轻轻皱着,眼睛合上,显得睫毛根根分明。她其实压根不会这些亲密的举动,只是为表爱意,连该撬开唇齿都不知道,傻傻地和他嘴唇相贴。

    女孩的嘴唇柔软,呼吸间带着微微的香气,李齐慎觉得抿在唇间的是一朵花,且还是初开的那种,在春风里招摇。

    可惜他注定看不到来年的春光,这枝花也等不及由他折下。

    李齐慎也闭上眼睛,极其轻柔地最后厮磨一下,像是恋人阔别爱侣,又像是信徒触碰神像。他退开两步,再度睁眼时神色温柔,温声说:“回去吧,这里不是该久留的地方。”

    “……嗯。”谢忘之恋恋不舍,但再多不舍也没用,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是要转身走的架势,但又忽然顿住,从发上摘了什么东西,一把塞进李齐慎手里,“那我走了。”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眉眼平静,那一眼却像是深潭,藏着万千不舍和眷恋。但谢忘之终究没有逗留,她原样掀起兜帽,遮住那张漂亮淡漠的脸,急匆匆地往外走。

    霍钧和裴闻只是带谢忘之进府的筏子,见她出去,自然不会再进庭院,也没告退,只像先前那样带着这个不见面容的女孩出去。

    李齐慎在空荡荡的院落里站了一会儿,才折返回榻上,依旧侧躺下去。他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掌心里的东西却暴露了那点隐藏的心思,那东西被他握得太紧,硌得手掌泛白,压出深深的印子。

    是一股拆出来的金钗,顶端几片打得极薄的金箔,塑成花与云的模样,末尾则锋利尖锐,得和另一股咬合才能稳稳地簪在发上。这一股在他手里,另一股应当在谢忘之的发间摇摇欲坠。

    金吾卫到府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齐慎能碰到的利器全收起来,屋里连个花瓶或是瓷碗都没给他留,早起倒是能照例练枪,然而得用不开刃的蜡枪,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金吾卫盯着。至于霍钧这样进府探望的人,当然也得搜身,连一枚刀片都送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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