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可李齐慎如今也还是孩子,李琢期心里一软,旋即又因为今晚的事儿觉得羞耻,停下脚步:“怎么了?” “多陪陪太子妃吧。她是你的妻子。” 听见这么一句,李琢期更羞愧,转身:“阿慎,我……” “那就算是你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自己管好,别等到有一天,要别人帮忙。”李齐慎才懒得管李琢期想说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想过演兄弟情深,自顾自说完,回头往殿里走,“我要睡了。阿兄早点回去吧,明儿要上朝,起不来就不好了。” 殿门关上,李琢期忽然觉得好笑。 李齐慎还是李齐慎,就算和他同父异母,也绝无可能和他有什么血缘亲情。或许在李齐慎看来,他这个阿兄,还不如殿里养的那只黑猫。 他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今夜我到清思殿来,欲与七殿下促膝长谈,奈何殿下年纪尚小,不能久谈。” 边上总共也没几个宫人,多半还是李琢期带来的,都训练有素,该当哑巴聋子的时候仿佛天生没长嘴巴耳朵,没应声,齐齐装聋作哑。 但李琢期知道他们是都记住了,转身往外走。 殿外的人刚走,殿里李齐慎解下披风,常足立马上前接过,迟疑着问:“殿下,这……您真就这么算了啊?” “不然呢?”李齐慎走到榻边坐下,“他只带了东宫的宫人过来,没闹到长生殿去。他心里大概也不信,只不过是生性优柔,又被太子妃烦着了,否则不会只搜寝殿。除了这几个宫人,没人知道,旁人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他夜里无聊,居然大半夜地跑到我这里来。” 他拍拍摊开的被子,“他是太子,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他今晚肯定睡不好了,辗转反侧,回去见太子妃,有的恼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常足就是觉得憋屈,哪儿有为了安妻子的心,跑到兄弟殿里闹的,他憋了一会儿:“殿下,这也不是奴婢挑事儿,奴婢就是憋得难受……真难受,这也太过分了。” “难受也憋着。”李齐慎笑笑,在榻上躺下,“明早我想吃胡麻粥和蒸饼。” 兴起点个吃食,没什么特别的,常足应声,忽然觉得不对:“殿下,许学士还告着假呢,天又冷,您真早起啊?” “这可由不得我。”李齐慎一裹被子,“等着吧,我猜明日,长生殿那边要有动静。” 第16章 机括 果真如李齐慎所料,第二日御前的掌案太监冯延亲自来传话,只不过叫他去的不是长生殿,而是紫宸殿。 紫宸殿是内朝议事的地方,李承儆只叫了李琢期和李齐慎,算是尽一尽阿耶的职责,着手教两个儿子怎么处理政事。不过真说起来,其实也算不上教,无非是把近来的事情扯出来,一问一答。 这事情麻烦,说不好容易触霉头,李齐慎向来装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李承儆倒也不为难他,只在心里觉得他蠢笨,果然是流着一半吐谷浑的血。这么一想,反倒又看他顺眼起来,难得能对着李齐慎摆摆慈父的样子,不再问他,还让宫人上了吃着玩的乳酪点心。 李齐慎乐得清闲,捧着盏略微烫口的杏仁酪,听李承儆和李琢期一问一答,觉得好笑。 这父子俩真的有趣,做阿耶的当了二十来年太子才登基,做儿子的不出意外也得至少再当十年。两人政见还不一样,李承儆拼了命地想改动平兴皇帝留下来的条条框框,李琢期则拼了命地想再扭转回去。 偌大的帝国就像是个锯子,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拉动,勉强保持着平衡,摇摇欲坠。幸好自李承儆登基以来,都是丰年,各地也太平,时至今日还没出什么差错。 但李齐慎总能隐约嗅出点山雨欲来的味道,一个不慎就是大厦将倾。 听着听着,话头转到了萧贵妃身上。 这两年萧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李承儆不知道干了多少事,恨不得玩一回烽火戏诸侯,只为了博美人一笑。这回也不知道谁缺这个大德,向他进言,说要引长安城北的温泉进大明宫,在温泉池里种莲花,如是莲花能四季常开。 先不说外边这么冷,光水热有没有用;引温泉水也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情,要找温泉水、开水道,说不定连太液池都得大动。李齐慎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奈何李承儆觉得这主意妙,大喇喇地拿出来问李琢期。 这下轮到李琢期装死,含含糊糊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承儆干脆拍板:“玉成,你看着安排吧。” “这……”装死是一回事,应下来是另一回事,李琢期也不能昧这个良心,“恕我直言,若只是为了萧贵妃……大可不必。阿耶这几年令人送荔枝,数次临幸华清宫,游猎规模又大,已有些言官不满,花的钱也……” “你是说朕做错了?” 李琢期霎时噤声。毕竟还是太子,皇帝身子康健时,太子该少说点话,否则容易被迫重病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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