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时很正式的礼节,程家、霍家都十分重视。巳时过半,下人便跑进来,喜气洋洋地通报:“禀老夫人、太太,二姑奶奶的马车进来了。” 女眷们全都提起神来,阮氏更是眼睛泛泪,蹭的一声站起来,恨不得亲自去二门接程瑜墨。被丫鬟提醒了两句,阮氏才勉强坐回原位,探着脖子朝外张望着。 过了一会,程瑜墨在丫鬟的引领下进来了。她掀帘子进来,看到程家众人,立刻红了眼眶:“娘,祖母。” 阮氏被她这一声娘叫的眼泪汪汪,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拉住程瑜墨的手,仔细看程瑜墨有没有变瘦,有没有受委屈。 阮氏流着泪,说:“墨儿你怎么瘦了?在霍家睡得好不好,吃食还习惯吗?是不是带过去的人伺候不得力?” 其实只是两天功夫,哪里能变瘦了呢,然而阮氏思女心切,却觉得哪哪儿都不放心。庆福郡主捏着儿子胖嘟嘟的手,撇过脸轻嗤了一声。程瑜瑾站在一边,静静看着阮氏和程瑜墨母女情深。 果然,无论嘴上说的再好,人的表现是骗不了人的。阮氏总说她一视同仁,只可惜程瑜瑾被抱走了没法亲近,可是实际上,更爱二女儿就是更爱二女儿,光看此刻的表现就知道了。 阮氏一心围着小女儿,丫鬟笑着提醒了一句:“二太太,二姑奶奶回门探亲是好事,老夫人和大太太还等着呢。大好的日子,您怎么高兴哭了?” “是呢,回门是好事,瞧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阮氏笑着擦干眼泪,一回头看到程瑜瑾微笑着束手站在一边,顿时尴尬。 程瑜瑾含笑对阮氏和程瑜墨点头:“二婶,二妹妹。” 程瑜墨也才看见程瑜瑾,今生今日,她和程瑜瑾完全调换了角色。这一次换成她一身正红回到娘家,而程瑜瑾穿着素净的衣服,梳着低垂的发髻,跟在长辈身边等她归宁。 之前程瑜墨想过很多次这一幕,前世程瑜瑾归宁的时候,她脸上病容未散,整个人灰头土脸,可是程瑜瑾却红衣如火,光彩照人,这一辈子,她终于能在程瑜瑾面前扬眉吐气一次,让程瑜瑾尝尝黯然失落的滋味。 程瑜墨想过那么多次,然而等真实看到,难受的竟然还是程瑜墨。 程瑜瑾完全没有病恹恹的模样,她穿着一身白底交领上袄,下系睛蓝马面裙,她的发钗不算多,但是每一支都恰到好处,远远看着就知价值不菲。她浑身上下除了耳边水盈盈的耳坠,再无其他点缀。这样一身虽然不华丽,可是却绝对不能说不贵。 内敛的贵重精致,更让人望而却步。 程瑜瑾站在那里,就让人想起云收雨霁时的天空,林深见鹿时的湖泊,温柔又美丽。而程瑜墨虽然穿着一身大红,可是她这几天基本没怎么睡,大清早起来后气血不足,眼下发黑,偏偏又穿了红衣服,脸上敷了厚重的粉,越发显得她气色不好,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没有女人会不在意这些,尤其眼前的人是她的姐姐,丈夫前辈子的发妻,程瑜墨心里就更微妙了。 新婚生活和程瑜墨想象的大致一样,但是又有些不一样。新妇进门,似乎比她前世要艰难一些。 程瑜墨想到前世程瑜瑾回门,那时程瑜瑾脸色白里透红,神采奕奕,看不出丝毫疲惫劳累,程瑜墨便觉得霍家的生活一定是很好的,程瑜瑾抢了她的机缘去享福。可是这次换成自己,程瑜墨才发现,原来从闺秀变成妇人,从女儿变成媳妇,过程并不愉快,落差尤其巨大。 为什么前世,程瑜瑾却看不出来呢?难道霍薛氏对待她和对待程瑜瑾不同?程瑜墨不肯承认这一点,她很快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程瑜瑾带了许多能干的陪嫁嬷嬷,嫁妆也丰厚,所以霍家的人才不敢惹事。如果程瑜墨有一个郡主娘亲,她也会这样有底气。 程瑜墨在丫鬟的指引下坐到程老夫人下首,从进门到落座,这短短十来步的距离,程瑜墨已经实实在在感受到出嫁女和女儿的不同。宜春侯府对她是以客人的礼节,而不再视她为二姑娘了。 因为程瑜墨进来,女眷站起来重新排布座次,再次入座。程老夫人虚着眼睛,例行公事般问着程瑜墨到婆家的事,无非就是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姑爷待她如何,之流。 程瑜墨一一作答,回话也中规中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瑜墨当然不可能说霍家的不好。就算真有什么委屈,也得是屏退众人后,程瑜墨和阮氏单独说话时再诉苦。 程老夫人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有了程老夫人开头,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程瑜墨起居。女眷在屋里寒暄了一会,程老夫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到外面唤大爷一声,姑爷大清早带着二姑奶奶回门,早饭能用多少,先进来吃了午饭再说话吧。” 丫鬟们低头应是。过了一会,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子说话的声音,是程元贤他们进来了。 霍长渊也跟着众人,进入程老夫人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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