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是腐败已久的官场,是作威作福的豪强大族,是混乱霸道的募兵。但凡无此种种,便是非奸粮行如何搅局,亦造不成今日之局面。 民怨如水沸,煮水之锅早已架上,烧锅之薪早已点燃。 徐瑜道:“你指责我什么,我都无可狡辩。然而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之过,我之过,都甚于朱瑙之过。” 卢清辉浑身一震,攥文稿的手捏得死紧。 片刻后,徐瑜忽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我方才从府尹那里出来。昨日他听说绵州有上前百姓聚众闹事,立刻下令让军营点兵三千前往镇压。” “什么?!”卢清辉震惊地回头。 徐瑜扯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我劝过了。从昨日劝到今日,无论怎么劝他也听不进去。他说此事决不能纵容姑息,否则助养暴民。眼下那三千士卒恐怕已在路上了。” 卢清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三千士卒才训了多久,竟就匆忙出兵?!且调用三千士卒镇压百姓……无论镇压成功与否,结局都将不堪设想。 徐瑜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卢清辉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剧烈动荡,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他的侍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少尹,我们还去么?” 卢清辉这才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他低下头,看看已被自己捏成一团的檄文,慢慢展开。这是他方才情绪激愤时所写,洋洋洒洒,顷刻完成的千言书。然而才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重看上面的言语,竟有不少已觉荒唐可笑。 片刻后,他用力将檄文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满腔心绪无处发泄,他疯了似的用力往那纸团纸团上跺了几脚,怒喊道:“啊!啊——!” 远处路过的官吏纷纷惊恐地向他侧目。 卢清辉喊完跺完,气也泄了。他缓缓弯腰捡起纸团,拖沓着脚步回来时处去了。 ===== 军队进了绵州后,士兵们才发现这段时间外面的变化当真不小。 沿路过来时,他们在路上就已看见了几具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官差的。土地被血洇黑,看得人触目惊心。 军官忽然命令士兵们全部停下休整。 士兵们停下,带队的军官攀上一块大石,站在高石上训话。 “再往前走一里地就差不多到了!前方的几个村庄都参与了叛乱,你们一会儿过去,见人就扣下。有胆敢反抗者,可就地诛杀!” 军队一片哗然。这一路过来,尽管军官们再三警告,士卒们一直都在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刚刚从百姓中出来,没有人愿意对百姓动手。他们蠢蠢欲动地想要做点什么,可又没有讨论好到底该怎么做。话说回来,即使今日他们已被匆匆调集出征,因为军队根本来不及打造三千把兵刃,他们大多人手中仍然空空如也,只有少数人领到了木棍作为武器。这大概也是镇压千人的暴动就要调出三千人军队的缘故。 就在此时,有些眼尖的人已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向军官站立的大石上攀爬。他们顿时倒吸冷气,一错也不错眼地盯住那黑影。 军官自己对此却毫无察觉,仍在居高临下地环视队伍。他嫌恶地斥责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进了军队,就是军人,军令如山,谁敢不从,我……” 话未说完,顺利攀上大石的黑影猛地从背后扑向他,用一根绳索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那军官吓了一跳,立刻死命挣扎起来,然而那绳索勒得极紧,瞬间切断了他的呼吸。他的体力迅速下降,额上青筋暴起,无论怎样用力也掰不开绳子。 三千士卒大都看到了这一幕,瞬间哄闹起来,却无一人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而随队中亦有几名军官,大都站得较远,看到这一幕大抵是惊呆了,竟好半天才有人匆忙跑过去想施以援手。然而庞杂的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多时,最高军官的双手渐渐垂下,双眼外凸,已然没气了。 动手的年轻人将军官推下大石,自己在大石上站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卫玥在剑州手下的年轻人,他今日亦在出征的营队中。 年轻人扫视乌泱泱的军队,放开嗓子大喊道:“兄弟们!不要再为狗官效力了,回家去吧!”“全都回家去吧!回到你们的亲人身边去吧!” 军队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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