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压低到可怕,顾曜这些年从未见母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生气的时候眉角微挑,模样像极了父皇。 “我不过是听几位先生夸赞太子文章自然,想要学习一二。”跪在地上的人儿声音低若蚊蝇。 “顾曜!我是你母亲!”元容向前一步,从她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今年已经十二岁,帝王家的十二岁,早就不再是个孩子了,“你莫要与我打太极。” 地上的人垂着头,没吭声。这种任尔东西南北方风的态度,愈加的让元容不安。 她只得苦口婆心地继续,无非是旁敲侧击的说些兄友弟恭的漂亮话,她不敢说的太重,可说轻了又怕他意识不到其中的严重性,万事都要徐徐图之,静待水到渠成,有些只能等,不能争。 “母亲光嘴上教训孩儿,您又可曾做到?”顾曜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能看出两个洞,很多事情,他憋了好久,可是他憋不住了。 “曜儿!” “我看见了。”顾曜忽然开口,一抬头,两只眼睛早已红了一圈,每次看到顾念的脸,他都会想到那一天,想到那场刺杀,只是他不敢问,也不敢跟别人说,“我亲眼看到母亲把三弟推到刀刃上,我看见那人在您身上落刀的时候闭了眼。” 没人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三弟哭哑了喉咙,母亲昏迷不醒,运城的大夫来来去去,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在他面前被端出来。 他不敢哭,也不敢多想,他的母亲是那么温和柔顺的女子,有些事情她怎么敢。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的母亲,成了这场刺杀中最大的获益者,几位舅舅加官进爵,宫中与母亲不和的几位妃嫔几乎全被降了品级,梅鸢殿一夜间就从云端跌倒了人间,化为冷宫禁地。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 手指收成拳头,顾曜飞快的低下头,用袖口蹭了蹭脸颊,“我是您的儿子,知道您一切都是为了我,是儿子没用,连想让您舒心都办不到。” 许久的沉默,沉默到顾曜开始感到不安。 忽而,一枚点着红蕊的酥络点心出现在他眼前,没等顾曜抬头,元容就蹲下了身子,她把点心放进顾曜手心里,“多大了,还哭鼻子。” “娘亲。”他委屈,好委屈,委屈的不得了。 “曜儿,你记住,什么都不要与太子争,莫要与你父皇耍心眼。”元容用拇指捻去他脸颊上的两颗泪珠子,“你只需把先生教你的学到极致,他人定然会看到。” “这些年,您为着我受了太多的苦。”只是她一个字都不与他说,他想帮她,可是这个皇宫那么大,他那么小,小到足以让人忽略。 “都过去了。”这是元容第一次与顾曜平等的对话,她蹲在地上,笑的那么好看,那么美,“终有一日,母亲会把一切都送到你的手上。” ☆、风平浪静 “陛下,虞山城那边探出来了。”何飞双手呈上密函,这人是他们许久之前安□□去的,姜重明曾经多次突袭贼匪窝点,都没能抓住其头领,那人就像生了千里眼顺风耳,多次化险为夷,至于强攻,更是被见招拆招,这才让顾子期生了彻底探试的心思。 四年,整整四年,他的人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顾子期也不急,他曾多次叮咛,自己不要无用的消息,他要的是一击致命。 信件被拆开,顾子期看的仔细,信中言此人是南晋人,颇有大才,其夫人懂些药理,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消失,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与皇城联系颇为密切。”顾子期轻念出声。 何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些年,他已经完全看不懂顾子期了,顾子期的心思变得越来越深沉,好似夜间的大海,面上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这会儿雨水将停,顺着屋檐哒哒的往下滴着,顾子期踏入软语斋的时候,就看见顾曜蹲在开垦的一方小园里割春韭,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伺候着,青竹白底的锦袍染了些许的泥土,元容摇着宫扇坐在不远处的凉亭内笑着看他。 等她注意到顾子期,已经是许久之后,他就背手伫立在门口,不通报也未踏进来,见元容起身,才笑着颔首。 “父皇。”今个是刘美人的生辰,顾曜猜想父亲多半不会来软语斋,怕母亲一个人呆着孤寂,这才一下学就跑回来。 元容见小园里的春韭翠绿,长势喜人,便盘算着割些下来,晚上亲自下厨给曜儿弄些家常菜,配上香喷喷的黄粱饭,跟儿子一起喝喝茶赏赏花,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顾子期看着漆盘里的嫩绿,叶上还挂着雨珠,他随便手挑了下,“倒是新鲜。”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还是偶然路过。”元容拎着裙摆,绛紫色的缎子上绣了大片的花簇,整个人都透着华贵,她习惯性的挽住顾子期的胳膊抬头望他,眯着眼笑。 “专程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