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缎直裰,负手立于窗前,身形挺拔消瘦。 沉曦行了一礼,元德帝也没有回头,淡声道了一句,“辅政王让朕好等。” 沉曦微微低头,“臣之过。” 半晌,元德帝才转过身子来,审视着他,“你可有话要说?” “臣无话可说。” 元德帝自嘲一笑,“辅政王知道,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滋味吗?” “臣曾经知道。” “曾经?那你知道朕现在心有多难受吗?” 沉曦寡淡一笑,“圣上岂会一无所有,您有这天下。” “可是除了这天下,朕一无所有了。”元德帝闭目,年轻的脸庞满是疲惫。 沉曦默了默,“圣上恨吗?” 元德帝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初时知晓,恨得死去活来。”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欺骗他。他敬重的父皇,敬爱的母后,他们的戏一演便是二十年,骗过了天下人。他曾经以为他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可现如今才发现,他和母后不过是两个彻底的外人。 他多想问问他,他临行前的那一句——他是他的骄傲,这句话是出自他的真心吗?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他?他痛恨他的偏心!他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只给了他江山,余下的所有全都给了沉曦,甚至连所有的后路都为他铺好了,还处处钳制着身为帝王的他,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那现在呢?”沉曦缓缓问道。 “也恨,不过深埋于心。于公,朕不能没有你;于私,朕只想杀了你。”元德帝并无隐瞒,实诚道,“可是,朕首先是一国之君。” 太上皇的安排使得他受了沉曦的牵制没错,可也断了沉曦的后路,让沉曦余生只能对大满朝俯首称臣。他杀不了沉曦,沉曦也夺不了位。太上皇可谓用心良苦,撇去偏爱的私情,他其实是为了天下子民着想。 他仔细想过,若他天下无敌,那他便为所欲为,此乃为帝者大忌。太上皇的御书房中有挂联一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八字时时刻刻警醒着他。如果总是顺风,他的翅膀便会变得柔软,只有逆风,翅膀才能变得坚硬,扫平一切障碍,沉曦便是他的逆风。 沉曦微讶,心中第一次忌惮元礼承,原来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成长。片刻后,沉曦跪下,行了大礼,缓声道:“臣誓死捍卫大满朝江山。” 元德帝垂眸,“辅政王,请起。”二人于意境中言和。 沉曦起身,微垂首立于一旁,“圣上,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 “以前的您优柔寡断。” “现在呢?” “优柔果断。”沉曦唇角一弯,“臣知道圣上已对我起了杀机。余生,我也将随着您的逐渐强大而活在诚惶诚恐之中。只是,有一句话想提醒圣上。” “辅政王请说。” “臣并非您的敌人,臣亦从未想过要掌控圣上。” “辅政王不防直言。” “圣上要小心的,是想要掌控您的人。” 元德帝微敛龙目,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元德帝温声开口,“她呢?” “圣上问谁。”沉曦垂眸,面容恭敬。 元德帝唇角一勾,知其试探之意,道:“自然不是问不该问之人。” 沉曦微笑,“臣觉得此时并非相见的最佳时机。” “为何?” “圣上和她长得太像,臣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 “朕看了画像,确实有五分相似。”元德帝淡淡一笑,“辅政王不必担心,你府上戒备森严,我安插不入耳目,暗卫也难以查探。这画像,是先前从叶府叶慕阳处得来的。” “多谢圣上提醒,臣日后定当注意。” “既然不便,那便下次吧。”元德帝淡淡道,也不勉强。 “谢圣上。”沉曦转身离开,唇线微抿。 “白思蓝,你准备秋后何时问斩?”元德帝问道。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