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飞一般又奔回了停放尸体的房间内。 片刻后,折返回来,却是如张眉寿方才那般,扶着月亮门便呕了起来。 只是张眉寿是干呕,他是真吐便是了。 说来真怪啊,心里念着那尸首是二哥,即便气味再如何难以忍受,却也不至于失态;可一旦确定了那不是二哥——胃里的翻涌根本停不下来! 抱歉啊,他真的没有轻慢死者之意,只是这种事情他也无法控制。 张敬这边吐了个痛快,漱了口擦了嘴,柳师爷才带着人一脸嫌弃地走了过来。 还书香门第呢,真是有辱斯文。 “既然已经认罢了,还是尽早将尸体带走吧,衙门里事务繁多,很快赈灾粮也要到了,没有空闲之处可以继续安置这些尸首。”柳师爷背着手,语气淡淡地说道。 “……”张敬看着他,一时未有说话。 “怎么?你们还有其他事情?”柳师爷挑着眉。 “我想将家兄生前的遗物一并取走。”张敬收起眼中的异样,暂时没有挑破。 这里是衙门,他深知稍有不慎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须得先稳住对方,再伺机查找真相。 柳师爷眼中闪过不耐烦,却忍住了未有发作。 他耐着性子将张敬等人带到了前面的一座独院内。 这座院子显然不是张峦一个人独住,衙门里的师爷官吏多住在此处,唯独卧房是分开的。 张眉寿站在房内,打量着房中的布置。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断定了这间卧房曾被人搜找过。 许多东西的归位看似寻常,却根本不是父亲素日里的习惯。 张敬吩咐仆从将房内的衣物和书籍等物全部都收进箱笼内。 柳师爷一直站在他旁边盯着。 张敬的目光落在了临窗书桌上的一只雕花笔盒上。 他上前,将笔盒打开。 笔盒内放置着一大一小两只羊毫,还有一只荷包。 张眉寿也走了过去。 她认出来了,这荷包正是先前母亲绣给父亲的那一只。 可按理来说,父亲这般爱重,该时时贴身戴着才对,为何会留在房中? 她记得父亲出门前,还拿这只荷包跟母亲耍过贫嘴。 父亲说,他不止白日里带在身上,晚上也要缠在手腕上,绝不离身。 父亲自打从看了王大人那本压箱底的书,一堆酸溜溜的情话说得极顺溜。可父亲与旁人不同,他不仅是说,且说到做到,可谓酸中之极品。 是以,这只荷包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实在不寻常。 张眉寿不由想到了那只被阿祥带回去的玉佩——那枚玉佩,据说是从父亲的“尸身”上摘下来的。 父亲出事那天,身上带着玉佩,却将这只荷包留在了笔盒之内。 这是为何? 难道父亲料到自己会出事? 而父亲习惯将珍视之物放在笔盒中,她是知晓的。 想到此处,张眉寿眼神微微变了变。 察觉到一旁柳师爷的目光,她垂着眼睛将笔盒轻轻合上,亲手放入箱笼内。 “柳师爷。” 张眉寿转过身。 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五官生得也玲珑精致,尤其一双清澈晶亮的眼睛,格外招眼。 柳师爷眼中闪过一丝浑浊的光芒,难得扯开脸皮笑了笑,道:“还有什么事?” 张眉寿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 “我们想替父亲置办棺木,不知附近可还有没关门的棺材铺?” 棺材铺? 洪涝最严重的那十来日,整个归安县几乎都被淹了,到处都是灾民,当街哄抢食物的比比皆是,人都快被饿死了,谁还顾得上开铺子做生意? 且如今最缺的就是棺材,要去哪儿找? 柳师爷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他刚要摇头时,却听那“小公子”又说道:“倘若哪里还能买得到棺材,不知可否劳烦师爷带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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