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碧眼的店员开口和她说起了普通话。富文玉很直爽地说:“谢谢。我买不起,我就想看一看。”她自己是保险销售,也很谙熟销售的心理,她要只说自己随便看看,店员以为她是潜在客户,免不了在旁边陪着,倒不如直说没钱,省得双方浪费时间。 富文玉说完对着店员笑笑,店员也回她一个笑,转身便去服务别的客人。 正在这个时候,布朗夫人从楼上贵宾室下来,跟身旁的店员约定让他们明天把她选定的款送到她家里去。她下来正听见富文玉的话,来纽约这么多年,她很少听见有人在奢侈品店坦言自己没什么钱。顺着话音看去,倒看见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布朗夫人自己天生丽质,很少有人是她觉得漂亮的,富文玉倒算一个。好巧不巧,她看到富小景在一旁陪着,此刻乖得像只小白兔,哪里是骂她的张狂样子。 有富文玉在旁边,富小景本打算不理睬这位夫人的,没想到布朗夫人主动同她打起了招呼。 布朗夫人从许薇那里得知富小景的母亲和姥姥都来纽约了,顾垣还在一边当起了孝子贤孙,听许薇说,富小景的母亲也不能算是个体面人,单身母亲,干的是卖保险的行当儿,连正经房子都买不起。想来富小景身旁的中年女人就是她母亲了。许薇话里话外就差说富小景她妈把她当扬州瘦马培养了,她当时也信了七八分。可她一看富文玉,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这样一个女人,要是存着真心卖女儿,绝不会还在小城里租着房。 布朗夫人马上就认定富文玉是个要脸的女人,她就曾有这样脸比命还重的母亲,她太知道这种女人的弱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别的女人那儿献殷勤,她好像喝了一大杯柠檬水,在胃里不停地冒着酸泡儿。此时不发泄恐怕再无发泄的机会。 富文玉之前听说过这布朗夫人就是顾垣的母亲,顾桢的前妻,心里先存着两分恶感,见了真人,这恶感就跑了出来。但她到底是个外人,也没立场去骂她。 布朗夫人很随意地问富小景:“你找到愿意在白色垃圾桶上画宫廷画的画家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我开玩笑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布朗夫人又问她110街的房子是否装修好了。 富小景僵笑:“应该好了吧。” 就在富小景准备告辞的当儿,布朗夫人打量了一眼她的包,问她预定的鸵鸟皮铂金包是否到货了。 富文玉在场,富小景并没说到没到货,而是刻意回避了问题:“铂金包还是您这种贵妇背合适。”要是富文玉知道她之前这么花顾垣的钱,她可没好果子吃。 “你那天不是买了两个吗?”布朗夫人的目光转向富文玉,话却是对富小景说的:“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那天的包原来是给你妈买的,我看橘色的铂金包倒很适合你妈妈。你妈送你来纽约读书,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投资。” 富文玉被布朗夫人的一席话给弄懵了,她的女儿要在白色垃圾桶里画宫廷画,还买了不只一个铂金包。这还是她的孩子吗? 布朗夫人接着赞美富文玉:“你真是有生意头脑,培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话里夹枪带帮,就差骂富文玉是卖女求荣了。 她这一席话让富文玉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富文玉又想起富小景对布朗夫人的形容,这两人互相看不过眼是肯定的,在布朗夫人眼里,富小景是一个掘金女;在富小景嘴里,布朗夫人是一个抛夫弃子的恶妇。偏见越大话的水分越大。情感上她偏向女儿,但富文玉太想知道女儿到底还瞒着她多少,暂时也就没有还嘴。 富小景倒是气不过,直接反唇相讥:“我妈哪里比得上您,培养了那么一个好儿子。哪里是儿子,分明是一个金矿。” 说完,她拉着母亲进了一家店。刚进去,布朗夫人也来了。 布朗夫人邀请她们一起去贵宾室试衣服,富小景本想拒绝,富文玉却答应了。 店员送来香槟和茶点,听到布朗夫人说暂时不需要服务,便很知趣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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