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小和尚这媚态,动了心思。 晋地的风,吹不到黔首身上,因为他们很多都一辈子匍匐在地上,唯独那些权贵,受此风熏陶最甚。 那位掌柜的似乎也是个多情种,竟然要求了凡和他私奔,然后被庙宇里的帮差们给捆绑起来,丢进了大牢。 瞎子还将这事儿当作一个笑话在一起吃早食时讲给郑凡听过。 最后,瞎子还感慨了一句,对此,那个小和尚倒是不以为意,还专程来为那个商队掌柜的求过情; 他对自己的媚态没什么不满,也不觉得亵渎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颇有一种看破红尘,众生相皆虚妄的破道之感。 而郑凡听了也就是听了,倒是没将那日疯和尚所说之言语告诉瞎子。 四娘那边,显然也没说出去。 都是要当爹妈的人了,谁会故意将这种关于自己孩子诅咒的话语去对外宣扬? 只是,你要说不在意嘛,又怎么可能? 剑圣有了刘大虎这个继子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格外地珍重; 平西王爷这几年光忙着带干儿子了,固然爱干儿子爱得紧,但心底,也是有着对自己血脉延续骨肉的期待; 最重要的, 是他在这个世上,总有一种脚踩在地上溅起水花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 他想要一个根,一个可以将自己,真正和这个世界绑定和融入的根。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久了,其实并不好受,也会枯燥,也会乏味,也会腻歪。 但今儿个, 不知怎么的, 一场封王大典结束后, 郑凡就想着到这庙里来坐坐。 白天,膨胀得足够了,瞎子和小六子的隔空斗法,他也是有些后知后觉,却懒得去找瞎子来说道说道,也没那个劲头再与人分析小六子的手段如何; 他只想静静, 寻个地儿,坐坐。 膨胀过后,就是空虚,可不是么,这会儿有些空虚了。 坐得久了, 郑凡闭上了眼,像是打起了盹儿。 外头,肖一波等已经在庙宇外候着了,王府内已经坐上了一大群人在等着王爷来开席呢。 但你要让肖一波进去催,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比起王爷的兴致,王府里的那群人多等等,也不算什么。 自家王爷已经走到如今的位置了,外在的好恶,根本无法影响到王爷什么。 庙宇里,跟着进来的貔貅有些百无聊赖,却又碍于这静谧的氛围,连响鼻都不敢打一声,只能迈着小步子在罗汉堂里缓缓地走着; 遇到有些佛像下面有各式各样坐骑的,就停下来,不停换着角度侧着方位仔细地打量着几遍。 终于, 空缘老和尚低下了头, 看向郑凡; 而郑凡在此时似乎也心领神会,睁开了闭了许久的眼。 空缘老和尚自打从雪原回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老和尚,浮滑都露在面儿上,动辄以“刀兵迫之故而只能如何如何”。 但这其实也像是排毒,毒,全在外头。 一场生死,不,是几乎死了一遭后,如同自瀑布下冲刷过了一般,颇有一种洗净铅华的既视感,和以前,浑似变了一个人。 空缘老和尚脸上露出了慈悲的笑容,在后方供奉着平西王长生牌位的佛堂烛光映照下,显得分外虔诚。 二人目光交汇之后, 空缘老和尚似乎知道平西王爷来这里,想问什么了; 而平西王爷, 似乎也知道空缘老和尚想要答什么了。 冥冥之中的感觉,却又是这般的真实。 既然如此, 郑凡自椅子上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坐够了,该回去了。 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下了决定建了这个庙,有个地方可以清冷地坐坐,挺好。 许是人到中年的人都有类似的毛病, 家是港湾,但有时候你却又迫切地想短暂地逃离它。 貔貅感受到了主人想要离开的意思,主动结束了和罗汉像坐骑的较劲, 向郑凡这边凑了过来。 它是个火爆脾气,可不想继续在这不敢打破的安静环境里再待下去,它想回到王府自己的窝棚里,狠狠地在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厚厚草垛上尽情地打几个滚儿。 空缘老和尚却在此时开口问道: “王爷,若乾坤未定?” 郑凡停下向外走的脚步,却没回头,回答道: “那本王,就是那匹黑马。” 黑马? 马? 貔貅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目光有些委屈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是我不够好么?你居然想念外面的马? 而且不选白的, 选黑的! 貔貅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 它的脑子,确实通灵,能听得懂人话,却还没到可以听得懂打机锋的程度。 这时,郑凡继续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空缘老和尚将手中抱着许久的扫帚,直接投入到井里,井不深,很快就听到了水花声; 老和尚又开口问道; “王爷,若乾坤已定了呢?” 郑凡没停下步子, 依旧没转身, 而是很随意地摆了摆手, 道: “那就颠了它。”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