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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


子下踢踢陈希,看看陈爸又看看陈妈,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陈希看得直乐,吃掉了两碗饭。

    饭后陈小弟负责洗碗,陈爸出门散步消食,陈妈拉着陈希试验她最新学到的草药汤泡脚大法。

    浅褐色的沸水冲进泡脚盆里,扬起白色的雾气。

    陈希在雾气里昏昏欲睡。

    陈妈朝她翘了翘无名指——手指异样地弯折着,指节肿大,“你大姨扎的,哈,刚好勾住水壶把。”

    陈希托着下巴笑。陈妈把这段往事当故事说过。

    十来岁的大姨和五六岁的陈妈拿着针线玩。两个小孩互相恐吓,“你敢扎吗?”“我敢!”“你扎试试。”“真扎了!”

    大姨扎穿了陈妈的无名指关节,扎断了指筋。外公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做得起手术。陈妈左手无名指从此只能屈曲着,再也无法伸直。

    少女陈妈下河抓鱼,总有小鱼从无法并拢的指缝中溜走,她每次都要在水边痛骂自己的大姐。

    “你大姨啊,今年夏天的时候出家了。”陈妈云淡风轻地说。

    陈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出、出家?”她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情况?”

    “她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会下地狱。她那个性你也知道,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外婆还在的时候她没少把外婆骂哭。”陈妈叹了口气,“她大概是听了讲经吧,说不孝的人会被鬼吃掉。加上外婆又是突然走的,她大概是记在心里了。”

    “这样就出家了?”陈希难以置信。

    “当然不止啦。你姨夫哪里肯啊——连你哥一开始都不肯,你姐倒是看得开。你大姨本来是想先去同村的庙里住一段时间,修行修行,再看看能不能剃头发。你姨夫去庙里闹,把她拉回去锁在家里。她就翻窗逃跑了。”

    “就逃去出家了?”

    “哪有那么方便。她先搭车去了咱们老家那边的寺里——记得吧,就是你小学旁边那座——想求师父帮忙。寺里的师父说太晚了不方便接待外客,她想先找个地方住,然后就在夜路上见鬼了。”

    “真见鬼了?”陈希皱起眉头。

    “她说的嘛,说有鬼在后面追她,要拖她下地狱。她吓得一路跑回寺里,敲门求师父救命。师父看她吓得实在厉害,就收留了她。那时候你姨夫还到处找她,都报警了呢。”

    陈希说不出话来。

    “后来寺里的师父帮她搭线,找人送她去临县山里的尼姑庵。在很深很深的山里面,车开不进去,后面要靠走路才能到的地方,警察也找不到。”

    “然后姨夫就……同意了?”

    陈妈嗤之以鼻,“他同意才见鬼呢。你爸不是和他在一个厂嘛,你爸说他没事就骂大姨,骂她抛夫弃子。不时还要去同村的庙里闹一闹,说人家把他老婆弄走了。庙里的尼姑可烦他了。”

    “我的天……”

    “你爸还劝他,说既然如此,不如看开点,大姨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就随她去吧。”陈妈摇着头地笑,“你爸在他家族里已经够开明啦,要是你几个叔伯,搞不好要抄家伙一起找呢。”

    陈妈把一个泡脚盆推给陈希,“你试试。”

    母女俩捋起裤脚,把脚伸进各自的泡脚盆里,同时舒爽地叹了口气。

    陈希努力寻找词汇,“大姨她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孝?”

    “不止吧……你大姨是个命苦的。她从小力气比男人大,家里的重活都是她和外公干的。家里吃饭也是让她和外公先吃饱,剩下的外婆和我们其他几个姐妹再分。她也想读书啊,可她读书去了,活谁干?你外公让她嫁给姨夫——你外公嘛,就是个暴君。她性子烈,喝了两次农药,都救过来了,最后还是嫁了。”

    陈希想起以往去大姨家拜年时,她笑嘻嘻给自己塞红包的样子。

    “妈,你帮她跑的吧?”她试探地问。

    “我大姐,我当然帮她!”陈妈一拍大腿,“她出家之后可高兴了,个性大变。我上次和她视频,她胖了不少,应该是心里放下了。”

    “她就待在山里不出来了?”

    “才不呢,那多没意思。”陈妈笑眯眯,“她说她发了愿了,等认字认全一本《心经》,就去青海那边的寺里住几年。她都没去远的M.nancHAng79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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