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的人瞧了一会,顾临安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 这云城的祭祀与御朝的不同,没有那些赞颂与跪拜,反倒更多的是一些舞蹈与乐曲,倒是显得没有那么乏味。 “刚才那位老板口中的‘陛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顾临安开口问道,“说的是苏老城主?” 尽管对方改口得很快,但顾临安当然不可能漏听这两个字。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顾临安只是有些好奇,为何一个早已归附他国的国家,竟还有人敢这般称呼他们原先的王?而一个勾栏的老板,又怎会知道一国之君的身份? 他可不觉得,两人若是在云城归附之后相识,那位老板会这样称呼对方。 “啊,”听到顾临安的问题,厉南烛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没错,就是她,她原来不是云国的国君吗?”她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让顾临安不由地轻挑了下眉梢,“这里的人都叫惯了,没那么容易改口。” “这里的人?”难不成这样喊的,不止这迎春阁的老板一个? “对,这云城的人,”厉南烛笑了笑,“都是这么喊她的。” 所以她才说,这家伙是她见过的所有国君里面,最不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了。 平日里出行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还从来不像寻常的君王一样,身边总跟着一群人护卫,走哪儿都跟巡游似的,就跟普通外出游玩的百姓一样,身边跟两个女侍算是完事——要不是宫里的人非得坚持,说不定她连那两个女侍都不会带上。 厉南烛一直都觉得,这人能活到那么大年纪,都还没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杀手给弄死,也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 反正当初厉南烛和对方一块儿上街的时候,见碰上的人个个都笑呵呵地喊那个老家伙喊“陛下”的时候,着实是被惊到了,偏生那位老人好像对她的惊讶丝毫未觉一样,笑眯眯地就应下了。 ……也是个不怕死的。 “我总归也活不了几年了,等我死了,她们自然就会改口了,”一点儿都不担心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位正牌“陛下”会因此而心生芥蒂,这位满面皱纹的老太太笑得一脸慈和,“就让我在死前再多听几年呗。” “将军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吧?”将某位老人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学了个惟妙惟肖,厉南烛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人,她也就碰上了那么一个。 她也去见过其他那些国家的国君,可那些人,不是恭恭敬敬,就是唯唯诺诺,又或者心怀怨怼,包藏祸心,实在太过无趣。 厉南烛没兴趣去羞辱折磨那些战败之国的王室,却也不可能那样轻易地放虎归山,该杀的便都杀了,不该杀的,就划块地,将人圈进在那儿,好吃好喝地养着。 侧头凝视了厉南烛半晌,顾临安微微一笑:“看来南烛与苏老城主的关系,确实很亲近。” 每次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如初春的阳光般和暖。 “的确,”厉南烛没有否认这一点,“能够遇上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从那个老人的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相比起她的母皇来,那名老者,反倒更像是她的母亲。 听到厉南烛的回答,顾临安略微一怔,面上的笑容倏地就有些淡了。 这二十多载的年岁里,他并未遇上过任何一个这般,只要回忆起来,嘴角就会不可抑制地上扬的人,没有哪一段相遇,能够被他归到“幸运”当中去。 “那么,”手背上突然多了一个温热的触感,顾临安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厉南烛那对明亮的眸子,“想我就好了。” 将手指嵌入顾临安的指缝间,厉南烛弯起唇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成为你的‘幸运’的。”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用力地触碰了一下似的,有种难以形容的酸胀,让顾临安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辨不明那到底是什么感受。 看着厉南烛好半晌,顾临安才低低地笑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拢在了掌心:“我等着。” 若是真能与这个人一同携手,走过那今后的日子,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至少此时此刻,对于那未至的将来,他确实多了那么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期待。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房中只有夜风带来的喧闹与乐声,有种令人心安的安宁与恬静。厉南烛翘起嘴角,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瞄到某个捧着酒壶的小孩儿,正努力地往角落里钻,像是想把自个儿整个都藏到那不大的阴影里去似的。 “……你在干什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厉南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海棠:……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