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认真道,“陛下,我只是脚踝崴了,可杜姊姊是在胳膊上划了个大口子。杜姊姊的身子一直不好,她现在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先给杜姊姊治伤要紧,你先带杜姊姊下山去!” 司马衍望了望面白如雪的杜陵阳,又瞧了瞧一脸坚定的无忧,他顿了顿,忽而沉声道,“无忧,我背你下山吧。” 无忧心中一跳,眼光在他身上一转,忽地俏皮一笑。 纵是受了伤,她笑起来还是阳光灿烂的无忧模样,“无忧不要陛下背!无忧还没长大呢,陛下便要体验一把做人兄长,背妹妹送嫁的滋味了?!” 她笑得轻松,笑得恣意,可其中却深意别藏。 她已经好久没有唤过自己“阿兄”了。 小时候,小女娃还会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在口中软软地叫着,“阿兄、阿兄、陛下阿兄!” 长大了,她的笑容依旧开朗,可她却几乎再没叫过这两个字,她只和其他人一般,口口声声喊他,“陛下”。 也不是没有失落。 他只想做她口中那独一无二的“阿兄”,而不是让她和其他人一般,千篇一律地将他当成“陛下”。 可他后来又想,不叫“阿兄”也好,反正他们也不是亲兄妹。 等无忧长大了,他还要让她做自己的皇后,多了个兄长的名头,听着也有悖人伦。 可单单今日,她却在旁人面前三番四次地强调他们之间兄妹的关系。小女郎叫得亲近,他如何又能不知这其中的弦外之音? 怕是她长大了,叛逆了,就想把他这个半是兄长半是陛下的外姓人再向外推出去几丈远。 司马衍眼神一暗,却见无忧笑意转淡,“陛下,你们带着我,根本走不远的!事不宜迟,你快带着杜姊姊走吧!” ... ... 司马衍瞥了眼身旁不言不语的杜陵阳,之见她的容色越发苍白了起来。 杜陵阳的父亲与祖父,不止担任朝廷要职,更是对身为皇帝的自己极为忠诚。 现今朝廷权臣当政,支持自己的清流本就难得,若是此番杜陵阳真的出了三长两短,杜家父子定会对自己心生龃龉。 他微微闭上眼,终是咬牙将无忧扶坐到道路一旁。 临别时,他将无忧的小手一把握住,感到她下意识地就要从他手中挣出去,司马衍一个用力,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 他郑重道,“无忧,委屈你了...你在这儿不要动,等我将杜娘子送下山,就来寻你。” 杜陵阳抿了抿唇,也轻声道,“无忧...对不起...都怪我踩空了阶梯。” 无忧对她安慰一笑,她再挣开司马衍的手心,道,“杜姊姊、陛下,无忧不委屈的。你们快些走吧,治伤要紧,就别在这里磨蹭了!” “等一会儿陶家姊姊他们来了,我和陶家姊姊说,让她陪陪我~” ... ... 司马衍二人很快就离去了。 眼前的这处林子茂密,她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昆明湖。 前也是林,后也是林。无忧一个人坐在石头上,脚又不能动,简直无趣极了。 她双手托腮,将那根长叶草叼在嘴里,小嘴一撅再一落,那草叶便跟着一上一下,在她的唇上来回起舞。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无忧坐了半晌,也没听到半个人声。 就在她无聊至极的时候,身后的林子里突地传来一声异响,无忧倏地回头看去,却什么活物都没瞧见。 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以前好像听阿父说过什么来着,蒋山上似乎是有蛇的,还是一种特别毒的蛇,咬上一口就能丧命。 思及此,无忧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她赶紧搓了搓自己的两只手臂,两只眼睛四面得瞧,望了片刻,远远地却见一只兔子飞快地从林中窜了过去。 “原来是只兔子?!”无忧愣了愣,自嘲一笑,许是一个人在这儿坐久了,不自觉地就开始杯弓蛇影起来。 她晃了晃小脑袋,嗯...阿父说过,胸中有浩然正气者,纵使遇上的是崎岖的险路,行在其中亦如坦途。 无忧眼睛一转,将口中那支长草吐掉。她清了清喉咙,忽起高声吟起了陈思王的《鰕(鱼旦)篇》。 ... ... “哎,子昂!你听听,林子里是不是有女娃在说话?!”为了避开司马衍一行,桓崇等三人特意一路缓缓而下。刚走出没多远,周光侧耳一听便道。 确有朗朗的声音入耳,听起来似是在吟诗,但周光絮絮叨叨,他实在懒得理睬。 桓崇连个眼风都没扫给自己的同袍,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前进。 行得越近,听得越是清晰。 回荡在林中的,不正是那曹家小女郎略带稚气的清音吗?! 桓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