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许是到白首,他还会嬉闹着给她额前画眉,她亦会端坐镜前与他束发。 只要,他从巴尔平安归来。 【等我。】 他垂眸,按住腰间的佩刀,放下帘栊。 她不敢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只能借着车窗上的缝隙偷偷看他。 一袭戎装,勒马回望,停留,再转身,既而逆行消失在尘土和视野中…… 钱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抚了抚腹间,轻声道,我和平安、如意一起等你回来…… 你要回来…… 她眸间湿润。 温热眼泪流出,蛰得脸上的肌肤有些刺疼。 她似是被这刺痛蛰醒,又似是被清晨的第一缕刺眼的阳光刺醒。 她伸手,挡在眼眉前。 慵懒唤了声:“宝澶,窗帘……” 外阁间,“啪”得一声茶壶摔碎的声音。 白苏墨拢了拢眉头,微微睁眼。 又似是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一般,瞳孔猛然收缩。 手臂严严实实挡在眼前,许久,才敢一点点挪开眼前。 而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撩起帘栊的声音,“啪啪啪啪”跑到她跟前,“小……小姐……你醒了?” 宝澶的声音都是颤的。 白苏墨有些恼火:“窗帘……” 她嫌刺眼。 而宝澶似是木讷了一般,只是望着她哭。 白苏墨伸手指了指窗帘出,只能再直白些:“拉上窗帘,刺眼……” 宝澶才似是反应过来。 一面拼命点着头,一面去闭窗帘。 窗帘外,流知诧异看她。 她颤颤道:“小姐……小姐醒了……” 手中抱着婴儿衣裳的流知怔住,忽得,手中的婴儿衣裳窸窣落了一地。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苑中何曾见到沉稳如流知这般慌乱过,一时间,苑中也好,府中也好,都奔走相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姑爷同国公爷呢? 听着苑外嘈杂的脚步声,和如过年一般的喜庆声。 白苏墨微微蹙了蹙眉头,想起撑手起身,又觉得似是有些晕。 宝澶见了,连忙上前搀扶:“小姐,躺了这么久,不能起这么快……” 躺了这么久…… 是了,她想起临盆的时候,平安先前出生,她生如意的时候,胎位不正,亦大出血,到最后,似是疲惫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眸间缓缓阖上,冰冷的双手,却似是被一双手紧紧握着,唤着她的名字。 “钱誉……”白苏墨忽然想起,“平安……” “如意……” 记忆如潮水般涌向脑海间,白苏墨微微颤了颤,“平安和如意呢?” 她攥紧掌心,问向宝澶。 宝澶鼻尖微红,眼泪挂在眼眶上,却是喜极而泣:“两个小公子都安好,乳娘带着,长得好得不得了,每日都在苑中晒太阳,会哭会笑,一日里能睡六七个时辰,吃奶也吃得好,小姐,是你受苦了……” 宝澶扑在她怀中哭。 她忘不了小姐最后生如意的时候。 若不是,若不是姑爷回来,许是小姐这条命都没了。 宝澶再忍不住,趴在她怀中嚎啕大哭,“小姐,你吓死奴婢们了,也吓死姑爷了,小姐,你昏睡了整整三月,平安和如意都快满百日了……” 三月?百日? 白苏墨微怔。 她好似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的尽头,钱誉撩起帘栊。 亦如当下,她微微抬眸,眼中些许氤氲,有些怔忪看着他。 她等了他多久啊。 似是等到平安,如意出生,又等过了一个冗长如一生的梦境一般,才终于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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