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所爱。 那是梁涉川在离开前夜,留下的。 没有遗书,也没有告别信,终其一生,如花似梦,只能留下这四个字给绮岁。 阳光晒着,绮岁攥着那张照片,揪住心口,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春夏秋冬。 一轮一回。 京都每年都有雪。 今年也不例外。 十二月。 雪绒花铺陈了城市的角角落落,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白色。 选了个人少的时间。 绮岁开车到京都墓园,车上放着花,她绕到后座,一手拿着花,一手将车里的奶娃娃抱出来,帮她将毛线帽和围巾戴好,包住半个通红的小脸蛋,柔声哄着,“怎么又睡着了?” “妈妈,冷呀。”小女娃顺势抱住绮岁的脖子,将脸埋进去,昏昏欲睡,糯声糯气。 “说好来看舅姥爷和顾叔叔的啊。” “嗯,知道啦。” 樱桃将水嫩的圆脸蛋抬起来,冲绮岁吐了吐舌头又做鬼脸的。 她被养的像颗珍珠,饱满圆润,性子骄纵又大胆,经常被蒋沅说,是跟绮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墓园的路都熟悉。 当年顾也去世,就葬在离梁珏山不远的位置,在同一条道上,中间相隔几个陌生人的墓碑,这个季节树枝光秃,萧索的伸长,以弯曲的姿态生长着。 向上的台阶两旁堆积了白色的雪。 绵延,悠长。 石阶上有霜有冰块,绮岁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自己滑倒不要紧,要是摔着樱桃就不好了,她那么娇气,被蚊子要一口都要支支吾吾哭喊半天,都是蒋沅惯出来的。 每到管不住孩子的时候。 绮岁就有莫大的委屈往心里钻,凭什么两个人的孩子,要她一个人养? 抱的久了。 胳膊都有些酸了。 “樱桃。”绮岁淡淡唤她两声,面前呼出一团松散的白气,“自己下来走两步。” 樱桃没心没肺,娇生惯养,但也是个懂事的,点了点下巴,奶着气,“好。” 距离葬着梁珏山的那排很近了。 拐过弯。 樱桃歪歪扭扭地走着,步子还不连贯,有时同手同脚起来更是滑稽,她扯着绮岁往前快步走去,没走两步又忽然停下,澄澈的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指,指着前方,“妈妈,你看。” 雪绒花轻飘。 冷气弥漫。 往前数第七位,是顾也的墓碑。 碑前半蹲着一人,黑色大衣拖到了雪里,一角已经湿透,身形清瘦,肩膀宽窄相当,身边放着撑开的黑色长伞,他亲手将墓前的白雪扫开,掌心冻的通红,偶尔放在嘴边哈一口暖气,热了,又开始重复扫雪的动作。 直到露出了石碑的全部面貌。 他看向碑上的照片,欣慰地笑起来,没高兴太久,耳边猝不及防砸来一个雪球。 细雪沫子进到他的耳朵里,瞬间化成冷水,顺着雪白的衣领子往下淌,刺的皮肤都疼,梁涉川用手拍了拍,顺势侧过眸,雪绒纷飞,飘零荡漾。 他神色有一愣,继而很快变换了温和笑容。 不远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小女娃被吓到,抱着绮岁的腿,躲到她身后边儿,窥探似的露出半张脸,小眼睛咕噜转了转,装着胆用不怎么清晰的囫囵话问:“你是谁!” 他是谁。 绮岁眨眨眼,泪水夺眶而出,想到春光照耀的那个午后,一寸照片后的四个字——一生所爱。 风起了。 树梢上的雪被吹落,纷纷摇摇,落了满肩。 十二月的京都,已然银装素裹。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