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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的诗


人如果认为自己是诗人,那就不行。说是不行,或者有点欠妥,但是这样一想,他所写的诗就要堕落……就成了我们所不需要的东西。成为诗人的资格计有三样。诗人第一是非“人”不可。第二是非“人”不可。第三是非“人”不可。而且非得是具有凡是普通人所有的一切东西的那样的人。
  话说得有点混乱了,总而言之,像以前那样的诗人——对于和诗没有直接关系的事物,毫无兴趣也不热心,正如饿狗求食那样,只是探求所谓诗的那种诗人,要极力加以排斥。意志薄弱的空想家,把自己的生活从严肃的理性的判断回避了的卑怯者,将劣败者的心用笔用口表达出来聊以自慰的懦怯者,闲暇时以玩弄玩具的心情去写诗并且读诗的所谓爱诗家,以自己的神经不健全的事窃以为夸的假病人,以及他们的模仿者,一切为诗而写诗的这类的诗人,都要极力加以排斥。当然谁都没有把写诗作为“天职”的理由。“我乃诗人也”这种不必要的自觉,以前使得诗如何的堕落呢。“我乃文学者也”这种不必要的自觉,现在也使现代的文学如何与我们渐相隔离呢?
  真的诗人在改善自己,实行自己的哲学方面,需要有政治家那样的勇气,在统一自己的生活方面,需要有实业家那样的热心,而且经常要以科学者的敏锐的判断和野蛮人般的率直的态度,将自己心里所起的时时刻刻的变化,既不粉饰也不歪曲,极其坦白正直的记录下来,加以报导。
  记录报导的事不是文艺职分的全部,正如植物的采集分类不是植物学的全部一样。但是在这里没有进一步加以评论的必要。总之,假如不是如上文所说的“人”,以上文所说的态度所写的诗,我立刻就可以说:“这至少在我是不必要的。”而且对将来的诗人来说,关于以前的诗的知识乃至诗论都没有什么用。——譬如说,诗(抒情诗)被认为是一切艺术中最纯粹的一种。有一个时期的诗人借了这样的话,竭力使自己的工作显得体面一些。但诗是一切艺术中最纯粹的这话,有如说蒸馏水是水中最纯粹者一样,可以作为性质的说明,但不能作为有没有必要的价值的标准。将来的诗人决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同时应该断然拒绝对诗和诗人的毫无理由的优待。一切文艺和其他的一切事物相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我们只是自己及生活的手段或是方法。以诗为尊贵的东西,那只是一种偶像崇拜。
  诗不可作得像所谓诗的样子。诗必须是人类感情生活(我想应该有更适当的名词)的变化的严密的报告,老实的日记。因此不能不是断片的。——也不可能是总结的。(有总结的诗就是文艺上的哲学,演绎的成为小说,归纳的成为戏剧。诗和这些东西的关系,有如流水账和月底或年终决算的关系的样子。)而且诗人决不应该像牧师找说教的材料,妓女寻某种男子似的,有什么成心。
  虽是粗糙的说法,但是从上文中也可以约略知道我所要说的话了。不,还遗漏了一句话没有说。这就是说,我们所要求的诗,必须是 生活在现在的日本,使用现在的日本语,了解现在的日本的情况的日本人所作的诗 。
  其次我自己对于现代的诗人们的诗是否满足的问题,只有这一番话要说。——各位的认真的研究是对外国语知识很缺乏的我所歆羡而且佩服的,但是诸位从研究当中得到了益处,是否同时也受害了呢?德国人喝啤酒来代替喝水,因此我们也来这样做吧——自然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可是假若有几分类似的事,在诸位来说不是不名誉么?更率直的说,诸位关于诗的知识日益丰富,同时却在这种知识上面造成某种偶像,对了解日本的事却忽略了,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呢?是不是忘了把两脚站定在地面上了呢?
  此外,诸位对于想把诗变成新的东西,太热心了,是不是反而忽略了改善自己和自己的生活的重大事情呢?换句话说,诸位曾经排斥过某些诗人的堕落,现在是不是又重蹈他们的覆辙了呢?
  诸位是不是有必要将摆在桌上的华美的几册诗集都烧掉,重新回到诸位所计划的新运动初期的心情去呢?
  以上把我现在所抱着的对于诗的见解和要求已经大略说明了,从同一立场,我还想对文艺批评的各个方面,加以种种评论。
  一九〇九年十一月M.naNcHaNg79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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