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真真生生将凤九激得一抖,听了这么多年,小丫头竟还没有习惯,真是可怜。 我摇头道:“四哥不是去西山寻他的坐骑毕方鸟了吗?” 他尴尬一笑:“前些天回来了。”继而捂头,“他那毕方鸟委实野性难驯。” 正要走时,想起什么又回头,与我道:“有件事忘了同你说,你去东海赴宴的第二日,天君的孙子夜华来桃林找过我,同我打听三百年前你的旧事。” 我惊诧道:“啊?” 他皱了皱眉:“我告知他五百多年前你生了场大病,睡了两百多年才醒过来,他也没再问什么便走了。丫头,你同他的这桩婚事,不会是又要黄了吧?” 五百多年前同擎苍的那场恶战自是不能同外人道,毕竟青丘与擎苍并没什么冤仇,青丘的上神去拿擎苍有些说不过去。 我沉吟片刻答他:“应该不会吧,并未见着夜华有要退婚的形容。” 他点头道:“那就好。”侧身对凤九道,“真真很想念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得空便来桃林一趟吧。”凤九头偏向一边:“没有空。” 折颜瞧了眼她:“你身上这个两生咒下得不错。”匆匆走了。 凤九十分委屈地将我望着:“姑姑,他威胁我——” 要想在凡界寻一个敢于当众将皇帝推下水的人才,十分难得。帮元贞渡劫的万事皆已具备,只欠推人这把东风。原想找凤九担这个大任,结果她认真想了会儿,甚诚恳道:“我因受两生咒的束缚,一到白日就要忘了自己平日的形容,只以为自己天生就是陈贵人那般性情,思慕帝君思慕得日日垂泪呕血。然依着陈贵人的性情,不拦着推人的,扰了姑姑你的计策已是阿弥陀佛,却让那个时候的我去亲手将帝君推下水,委实不大可能。”我琢磨着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勉强。倘实在寻不着人,便只得我上了。但皇帝素来不喜修道人,届时我能不能浑水摸上皇帝乘的船,却是个问题,需得考量。 好在元贞有个对他巴心巴肺的娘,倒并非道观里坐着的那个。纵然道观里那位对他也很操心,可终归大头的心是操在了修仙问道上,凡尘俗事少不得疏漏个一处两处。凡尘俗事上亦对他巴心巴肺的,乃是元贞做神仙时的娘亲,少辛。 少辛此番下界,原本是看看元贞的劫渡化得如何,既被我撞着,少不得让她承下推皇帝落水的重责。 我的主意其实很合理。届时她用仙术隐了身,趁着那命中注定的美人出现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美人,她便在皇帝身后将他轻轻一推,多么轻松就能让皇帝落水。可用仙术来干这么件事改元贞的命格,纵然她是个孕妇,终归不道德,要遭自身法力的反噬,承些立竿见影的报应。 我将目光放在少辛隆起来的肚皮上,沉吟道:“你来做这个事怕有些凶险,还是找个壮硕些的吧。” 少辛思索良久,表示可以由他的夫君北海水君桑籍,来完成这件缺德事。 第十一章 天命情劫 不几日,六月初一。 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载得不错,皇帝果然率了文武百官并一众的妃嫔往漱玉川上出游了。我自住进皇宫以来,因不受皇帝待见,虽担着太子他师父的名,却并未封下阶品。然礼部几个主事的小官很有眼色,晓得我是个高人,硬是将我列入了百官之列,在那出游的龙舟上,挨着几个从八品的拾遗,占了个位置。这个位置乃是个只能见着皇帝后脑勺的位置。离皇帝三丈远的另一个后脑勺,瞧着有些像陈贵人的。 卯日星君很给面子,在元贞小弟同东华帝君双双应劫的这个大日子里,将日头铺得十分毒辣。半空里三三两两飘着几朵浮云,也像是被热气儿蒸得快散了,恹恹的。 漱玉川的河道并不宽敞。皇帝的龙舟却大,占了大半河面。 河两岸挤满了百姓,估摸天刚亮便来河边蹲着的才有好位置。 皇帝游的这个河段并不长,京城的百姓却多,是以许多没在地上寻着位置的,都爬到了树上或近处的民房上。 开船的小官十分艰辛,因河两畔的堤岸上蹲满了百姓,便定要将这船开在河的正中央,不偏左一寸,也不偏右一寸,才显得出皇帝恩泽四海,一视同仁,既不便宜左边的百姓,也不便宜右边的百姓。因这是个极精细的活,有道是慢工才能出细活,于是,船便开得越发的慢。 ?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