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更生凄凉。 说到底,徐氏心里着紧的事,他都清楚,他辜负了她的心愿,到了也没能替她实现。 可他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是选择,顾承觉着,他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沈寰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承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望着徐氏怔怔出神。 屋子里的空气有股衰败的味道,加上病人剧烈的喘气声,从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令人更觉沉闷压抑。 默然许久,顾承也不转身,先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沈寰如实答,“想人这一辈子受的苦。看着你娘这样难受,再想想我爹娘,兴许他们那般了局,反倒能算作是痛快。这么一想,就觉得该称他们是有福之人。” 顾承不置可否,仍是眼望徐氏,半晌淡淡道,“我在这儿陪着,你回去罢。” 沈寰没理会这话,走近他,“不用总想赶我走,我来是看太太,不是陪你。” 正说着,徐氏忽然动了动,一面张大了嘴呼气,一面嘶哑的叫了一声难受,刹那间听得人肝肠俱断。 沈寰心念一动,贴近床边,慢慢蹲下身子,直直的望向顾承,“三哥,要不要我帮帮她,你知道,我会让她走得很安详。” 她语气平静,带着一抿不常有的温柔,可惜顾承无暇顾及,嘴角越发沉了下去。 沈寰敢这样说,自然就不怕他怨怪或发怒,其实他何尝不是个冷静的人,虽然外表看着柔和,心中主意却极正。 顾承确凿没生气,只是想了好久,方才低下头去,有些倦怠,也有些豁达,“你我都不是生死判官,性命若有时限,就该遵从,全其自然罢。” 终究还是不忍,沈寰了然,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声音中有了几分蛊惑的味道,“三哥,想开些,未尝不是好事。也许很快,你就能有自由了。” 顾承只觉眉心狂跳,旋即露出一记嘲讽苦笑,无言再对,就只是极轻的点了点头。 ☆、第22章 退亲 徐氏到底没能熬过去,在冬至前的一个晚上,于睡梦中溘然长逝。用祝妈妈的话说,这样离世也算积福,还该算是喜丧才对。 说是喜丧,不过是安慰活人的话。 顾承虽没那么痛苦,心里也还是难过。可他向来不是嚎啕大哭的人,低声饮泣又太过文弱纤细,内敛惯了的人明面上显不出悲伤,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兢兢业业打理好徐氏的身后事。 顾家老宅派了几个同辈的兄弟来祭奠,照例又给了些银钱,连带族里各家各户的心意。其后几日,顾承的同僚也罢,亲眷也好,陆陆续续前来像是走马灯。 这些事都是顾承一个人在前头照应,他不让沈寰抛头露面,特意叮嘱了,让她在屋里歇着就好。 后半晌天光有些晦暗,祭拜的人前脚刚走一波,方家太太——方巧珍的母亲便带着几个仆妇进了顾宅。 还没到灵堂跟前,方太太的眼泪已如倾盆大雨,横亘面颊,用了两条帕子才勉强拭干净,一唱三叹的对着徐氏棺椁叫老姐姐,倒是决口不提亲家太太这四个字。 顾承没办法,只好上前扶她起来,一面温声劝慰。方太太泪眼婆娑,隔着水雾打量起他来,又是叹了几叹,心中暗道,白瞎这么个清俊模样,命却不好,可见人再强还是强不过命去。 嘱咐了几句节哀的话,方太太被人搀扶着去了。方家再来人祭奠,已是翌日一早的事。 来人是方巧珍的二哥方济琛,才刚新婚不久,娶的太太就是曾被沈寰下药惊吓过的那位赵小姐。 祭拜完毕,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顾承会意,将人请到厅上坐了,又亲自奉了茶招待。 方济琛脸上的戚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客套两句,兴叹道,“事情赶得不巧,要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住您。为着先办我的事儿,耽搁了三爷和巧珍,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您看,临了也没能让巧珍在太太跟前尽个孝。原说叫她来拜过太太的,偏巧这些日子她又着了风寒……” 说着更生歉然,幽幽道出结语,“这大概,也是她没福的缘故罢。” 凭白加了这么一句,话里的意思隐约就透了出来。方济琛抿着茶不说话,只拿眼睛瞧着顾承。 顾承心里明白,方家是想要退亲,可又不愿明说,预备暗示一番看看他够不够识趣,再逼着他亲口把这话给说圆满了。 这是堂而皇之的欺负他家里没人,谁教他连个能照应的兄弟都没有。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