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必会寻由头发作;可要是坐视建昌、宁番地震而不救援,把天家的名声闹臭了,同样也要吃瓜落,八成还要做替罪羊。这是进亦难,退亦难。 所以谢丕走后,嘉定知州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急急找来书吏,让他们再去翻阅其他地方的荒政章程,却依然找不到可借鉴的地方。 书吏的脸皱成一团:“老爷,这些年水灾、旱灾、蝗灾、雹灾虽多,可都不像这震灾,能一下重伤那么多人。他们都是靠钱粮就能了事,这和咱们这儿不一样啊。” 嘉定知州瘫倒在地:“难道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既不想死,也不想遗臭万年。他怒道:“震灾也是灾,什么东西用金银买不到,凭什么就得死盯着我这药场呢?” 书吏道:“可需那么多药材,纵使药商那里有,衙门也无钱去买呀,说到底还是得等赈灾款子拨下来……” 就是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嘉定知州道:“衙门没有,我们有啊。” 他叫回谢丕,当即表示,愿意献出自己所有身家,筹集药材,以解建昌、宁番燃眉之急。任谁也想不到,他会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 房契、地契被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呈上,家中的家具、摆件堆在家门前,府中男男女女都面带愁容,将自己身上的发饰、饰物全部丢入箱中。一个年幼的女孩,不肯摘下脖颈的玉坠,她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谁都不准拿!谁都不准拿!” 嘉定知州怎么劝都不管用,谁会甘心将自己母亲最后的遗物拿出来呢?他最后狠了很心,给了女孩一记耳光:“再敢胡闹,爷爷就不要你了!” 女孩最终还是妥协。她将自己的玉坠摘下,放入了箱中。这一箱金玉耀目,映着嘉定知州的脸上。老知州再无适才的暮气沉沉,他是既释然又欣喜,他将这些东西悉数交给谢丕,无一丝留念。 谢丕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闹剧,他一直都知道,嘉定知州不是一个坏人,不敢说清如水、明如镜,但至少能称一句老成持重,勤于政务,否则他又岂能在李越秉国,重重考核之下,坐稳如今的位置。可就是这么一个并无大错的官员,在所谓盛世之下,被逼得散尽家财,断尾求生,即便是最荒诞的戏本,都不敢这么写。 谢丕缄默片刻:“你是打算以个人的名义,自家的家财去药场买药?” 嘉定知州赶忙摇头:“自然不是。” 他期期艾艾道:“这样大笔的订单,需经镇守太监和女官核准,这重重排查下来,耗费的功夫也不少。巴蜀有医药老字号慈济堂,找他家还更快一些。” 谢丕很多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听闻此言一朵朵白花在他眼前绽放。他胸中气血翻涌,脸上却已气笑了:“这么说,还得去找药商。” 嘉定知州忙解释道:“并非下官有意推诿,实在是法度如此……” 谢丕已经不想听到法度这两个字了,他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功绩,我会如实禀报,现下有劳你带路。” 然而,到了慈济堂,掌柜听闻他们的来意,却是不肯信。朝廷有那么多家药场,把他们这些民间老字号挤得快没活路了,如今居然来找他们买药,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好不容易让他们相信了来者真是巡抚,他们却依然迟疑。自官营产业大兴,民间商户的生存空间被大大挤压。商家早就对朝廷失去了信任,甚至抱有隐隐敌视的态度。 在内堂,慈济堂老东家和少东家正在紧急商议。依着老东家的主意,他压根不打算答应谢丕的请求:“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神仙打架的事,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可掺和?更何况,咱家备的货,都是别人下了订的。生意人,诚信为本,你难道要毁约不成?” 少东家却有别的心思:“那可是巡抚老爷,咱们不卖,能行吗?” 老东家道:“这谢巡抚的名声我也听过,他能亲自求到咱家门上,就不像以势压人的人。我们就说自家的难处,再好生哭上一哭,未必没有生机。” 少东家还在迟疑:“可是,建昌和宁番,听说死了很多人……我们家有药还不卖,这……” 老东家也面露不忍之色,可最后还是狠下心:“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缺了咱们一家,难道这天就会塌了不成。保住咱们自家的百年字号,才是最要紧的!” 一听这话,少东家的目光反而坚定起来:“爹,真能保住吗?济世堂,仁孝堂,回春堂……个个都是老字号,回春堂甚至比咱家的传承还久,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收归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