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明亮如星子,婉仪不敢与她对视,再次垂下头去,另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半晌方道:“你待人总是这样好,可这世道,不是好人就会有好报。你平息明蒙两地百年来的战争,又整治权贵宗藩,为破家流民争得土地,留下一线生机。所庇佑的忠臣义士、底层士卒更是数不胜数。我所做的不过小事,李越才真正活人万千。可这又如何呢,大庆法王毕竟不是西天佛主。你劝我不要因你而灰心,可真正让我灰心的,从来都不是你。” 贞筠听到此也面露灰败之色,她端详着月池的妆束。她也曾无数次想过,阿越着女装的样子。她生得那么美,妆饰起来一定会像仙女一样。 贞筠想到她们刚入京的时候,那时她什么都不会做,屋内屋外都要阿越来操持。她心里过意不去,到了阿越的生辰,就想做一套女装作为礼物。可那条绿罗裙,才缝制了一半,就被阿越紧急叫停……她忽然一惊,呆呆地看着月池。 月池失笑,她戳了戳贞筠的额头:“傻丫头,这会儿才想起来吗?” 贞筠又忍不住放声大哭:“想起来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我做得那条!” 月池忙哄她:“那回去穿你做的,不就好了?” 贞筠一行拭泪一行道:“那也穿不得了,太小了……” 月池拉过她的手,在广袖的遮掩下,无声无息地写下两个字。她道:“那就再重新做就是了。不必为我忧心,皇上待我,到底还是有情谊的。我在这儿很好,前些年不是在疲于奔命,就是在日夜惶恐,如今秘密彻底暴露了,我的心反而松快了,还能好好调养身子……” 她想了想道:“我见你们,其实也是奉圣上的嘱托,问娘娘一句,您日后是想归于乡野,还是归于庵堂?” 婉仪一怔,她对上月池的双眸,心中浮现一丝明悟,她大声道:“我哪儿都不去!我即便死,也要死在坤宁宫之中,死在皇后的凤位之上。皇上如要废了我,就请他直接下旨赐死我吧!” 月池眼中划过一丝激赏,她又笑了起来,如百花齐放,光耀宫室。她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跟圣上说了。” 婉仪和贞筠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殊不知这一路回宫的情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是轩然大波。 她们走后,月池才入了内殿。朱厚照早已气成了河豚,他盯着她:“你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月池挑挑眉:“有什么不对吗,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告诉她我是女人,还给了她滚回乡下或者滚回庵堂两个选择。这不一切都是遵照您的嘱咐吗?” 朱厚照一噎,他深吸一口气:“李越,你不要仗着朕的宽纵,就一步步变本加厉……” 月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我今儿穿成这样,难道还没有作一作的本钱?” 他又是一窒,别过头去:“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池走上前,环住他的脖颈:“我劝您啊,少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外头的烂摊子,难道还不足让你夜不能寐?” 朱厚照一惊,他刚转过身,月池却已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望着她衣袂飘飘的背影,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打破头都想不到,他在盛怒之下布下的请君入瓮局,最后套进去的居然是他自个儿。按照他的话本,待刘瑾把那些魑魅魍魉都钓出来之后,就叫杨玉来一个为奸人蒙蔽后迷途知返,幡然醒悟,接着再以阉党之名来一次洗牌。可没曾想,母亲张太后居然会被李越说动,横插一笔。一道懿旨下去,断送了他多少心腹。而文官集团,趁势而起,开始大肆打压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 自古君在上,君治臣,可臣在下,臣也能挟君。文臣以儒家经义为纲,以法令谏言为绳,约束天子的一举一动。而他既做了皇帝,自不能受掣肘,他需要自己的爪牙,来监视钳制群臣,并且要这些黑手套来帮他取得一些,他想要却不能正大光明去做的事情。这就导致,外头的大臣将锦衣卫和东厂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碍于他的回护,他们虽弹劾众多,却闹不出大风浪。可现下情形不一样了,他的亲娘在他昏迷的时候,一道懿旨把人全部下进了大狱。内阁、三法司还有张永这个王八蛋,拿着张太后的懿旨,连一个时辰都没等过,就火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