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下了雨,排水管很滑,他向下爬的时候,脚没蹬住,惊叫一声,掉了下去。绳子开始飞速地往下滑,光用手根本拽不住,我赶忙把绳子在胳膊上挽了几圈,用膝盖抵住墙,身子往后坠,双手攥紧绳子往上拉。绳子滑出去大约五米长,最终还是被我拽住了。他总算没有掉到地上。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看着他安全地站到了地上,我才感觉到手掌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两道血糊糊的大口子,白色的骨头隐约可见。那之后,他辞了酒吧的工作。 “只要你在绳子的另一端,下火海我也不怕,前提是你必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说完,他拿过我手里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我保证如果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一定和你商量。” “谢谢你。”他没来由地说。 “为什么?”我很纳闷。 “所有的事。” “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他低下头,慢慢地转动手里的水瓶。 “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像以前一样爱我姐。” “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他抬头看我,眼睛里露出只有迷路的小孩儿才有的惊惶无措。 “因为我会更爱她。” 他别过脸去,好像对我的回答很失望。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答案有种油嘴滑舌耍小聪明的味道。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耍贫嘴。” “我知道。”他拉长了声音,好似不耐烦地回答。 我探过身子去看他的脸,他仰起头,路灯下,他的眼睛里闪着晶光。 “这两天我总在想小时候的事。”他抹了抹眼角,“爸妈去世后,我和我姐没事就去山上采蘑菇,各种各样的蘑菇,采回来给阿婆看,让她挑出毒蘑菇,然后,我们再把那些毒蘑菇拿到路边踩个稀巴烂。半年下来,我们认识了几乎所有的毒蘑菇。之后,我们就开始专门收集毒蘑菇,继续拿到路边把它们踩烂。”他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街角,仿佛小时候的他和佳萌就站在那里。 佳萌十岁那年,他们的父母死于毒蘑菇中毒。当时,他们姐弟俩都在奶奶家,幸运地躲过了那次可怕的意外事故。这件事儿他们两人各给我讲过一次,而采毒蘑菇的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姐说,如果我们把毒蘑菇都采光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吃到它们了。阿婆却劝我们说,别采了,白费劲,毒蘑菇是不可能采光的。” “然后呢?” “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会教大家辨认哪些是毒蘑菇哪些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些毒蘑菇和好蘑菇真的很像,稍不细心就可能认错,不然我爸和我妈也就不会死了。” “只能细心点了。” “是啊。”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我姐突然醒悟了,毒蘑菇确实采不完,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上过山。”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佳萌和他上山采蘑菇,又把毒蘑菇在路边踩烂的画面,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恨,却又不知道应该恨什么。 远处又驶来一辆出租车。 “我们回家吧。”我建议道。 “好。”他答。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