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要领,又不好打断,只能耐着性子陪他过了一个多时辰。刘贺似乎意兴未尽,却忽然咳嗽,大咳不止。 官员们把医师叫来,喝水,灌药,只是稍稍平缓。刘贺便让官员散去,又说,这都是暑毒引起的,从库房多拿些瓜来,我消一消火。 海昏侯国其实没什么重要事情,官员们都是得过且过,回家便把这次朝堂给忘了。 可是当天深夜,三更以后,突然又有人把他们从睡梦中吵醒,让他们紧急从四面八方回到侯府。有官员气得大骂,说,他真以为自己是侯爷吗?不就被朝廷丢在这里,等死而已! 等各路官员骂骂咧咧地赶到府上,便看见刘氏妻儿已经哭成一团,他们抒发出强烈的凄惶,除了悲伤,更多是对未知的不安。原本这侯国已经如履薄冰,这样一来,更像是有一种大厦将倾的幻象,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医师说,海昏侯走得很急,侍女更换果盘,一来一回,就已经没了气息。 医师说,海昏侯是吃着瓜去世的,但问题应该不在于瓜,因为他在朝上时已有不适,众官都看见了。 医师说,海昏侯这事,纯属意外,虽然不幸,但恐怕只有上天要负这个责任。 只有那个最早发现他的侍女悄悄说,侯爷回到寝室后就没有咳,他吃甜瓜吃得很慢很慢,从艳阳高照,直到日暮西斜。发现他的时候,书柜最明显处就放了两封信笺,一封是给上官皇太后的,另一封就是遗书。 海昏侯刘贺骤亡的这件事,传过千里,引发了都城长安的轩然大波。 刘贺本来的嗣子是刘充国,但刘充国已夭,嗣子未立,侯位继承成了问题。趁着这个空白时间,在少数重臣的引导下,百官联名上书,不赞同为海昏侯立嗣,上书名为《奏绝海昏侯国后》,其中最重要一段为:“陛下圣仁,于贺甚厚,虽舜于象无以加也。宜以礼绝贺,以奉天意。愿下有司议。议皆以为不宜为立嗣,国除。”给皇上留了充足的台阶,又把处理手段写得决绝。 皇上收到诏书后,命丞相、御史大夫、列侯、九卿、博士,集体廷议,结果没有什么悬念,都认为应当除国。 廷议也需要大臣署名,除了前述重臣,还出现了上官皇太后的属官长信少府夏侯胜。据说,皇上在一次朝请皇太后的时候,屏退众人,聊了不短的时间。其结果是,皇太后认可了除国的决定,并请夏侯胜代为执笔,这代表了内廷禁宫最高等级的首肯。 刘病已心里一块大石稳稳落定,所以没有过于在意皇太后提出的丧仪要求。他想,陵园就陵园吧,在那样偏远的南方,它很快就会湮没于森林、河流与灾异。 于是,皇上亲下《除海昏侯国诏》,意见为“奏可,以列侯礼葬贺”。 丧礼那天,孙钟去了。他虽无位阶,也非亲属,但还是恬着脸强行跟着扶灵下墓室。没有人拦他,一是因为女弱子幼,刘家已经没有能管事的;二是出于他实在哭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连亲人都比不过。他进了椁室,发现一切都布置得如日常起居一般,恍惚间,只觉得人可能还在,不过是去去便回。 龚遂的二儿子也去了。他顾着和越女抵死缠绵,全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加上朝廷有意封锁消息,所以直到丧礼才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两位老人家是不可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了。怀着愧疚心情,他也进了地宫,里面一切都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就像是筑进了他的梦里,每每逡巡其间,庄周梦蝶。 尤其是他在地宫里发现了那张熟悉且丑陋的熊脸,而且不在玉上,也不在壶上,竟在墙上。他从小讨厌父亲给的这枚玉佩,但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通了灵,从此洗心革面,回去就和越女正式订了亲。作为北人和南人、汉人和越人通婚的代表,饱受了一番议论,也遭遇种种意料不到的文化差异,在百般忙碌中,他又忘记了,自己还没有把海昏侯的事通知给父亲。 后来他想,算了,反正全天下都知道了。可是愧疚之情又起,他在写信之余突发奇想,不如给他们寄一幅画像过去,聊以慰藉? 他其实没怎么见过海昏侯,印象已经淡薄得不成轮廓,便去问了问妻子。妻子说,她从来没见过侯爷。他后来又去问了邻舍、老人、小吏,没有一个人知道刘贺的样子。山顶的陵园朱门紧闭,有士兵把守,不容靠近。烈日洒满长街,刘贺这个人就像被蒸发了一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