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数十年,收酒的步骤并不算难,他自己便能处理好,岂料刚将酒水倒在压槽中,他浑身僵硬,忍不住低叫一声。 “怎么了?”桓慎皱眉发问。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伴随着浓郁的酒香,比先前的清无底还要醇厚,不必亲自尝到滋味儿,只凭联想,都能猜到这酒水的品质究竟有多上乘。 桓慎虽不会酿酒,但他跟在三皇子身边,也是有见识的,霎时间反应过来,喃喃道:“这酒的颜色……” 压槽中的酒水并不像清无底那般,是竹叶似的浅绿,而呈现出琥珀一般的金黄,极为耀目,极为晃眼。福叔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将陶瓮放稳,方才回过神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嘶声问:“琏娘,酿酒的时候,我记得里面没加药材啊?且投料的方子跟清无底一模一样,为何会变成这样?” 卓琏站在压槽旁边,绯红唇瓣勾起一抹笑,“煨开琥珀明黄色,散作蔷薇细软香,这黄酒的配方虽与清无底相近,但投料的比例、发酵的时间却不太相似,如此才会产生两种不同的酒水,就叫它琥珀光,如何?” 众人自然不会提出异议,最初的惊讶褪去后,福叔也不敢耽搁,急忙将压板放到槽箱上,再以捣衣石碾压。 收酒是力气活儿,卓琏也插不上手,她将两个小姑娘带到卧房中,换上了年前裁制的新衣,每人都戴起帷帽,这样一来,甄琳便不那么显眼了。 习武之人血气旺盛,即便半空中有细碎雪花飘落,桓慎也不觉得寒凉,他站在院里默默等待,隔着一层窗板,都能清晰地听到屋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女人嗓音偏柔,但说话时却爽脆利落。 很特别。 卓琏迈过门槛,甫一看见站在前头的青年,杏眸中透出浅淡疑惑,“小叔为何不回房?这里忒冷了些,过几日你就要启程了,若是染上风寒,哪里能熬得住旅途奔波?” 感受到女子疏离的态度,桓慎没来由地有些发堵,低声道,“年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贼人亦不在少数,我跟你们一同出去,免得遇到危险。” 闻得此言,卓琏缓缓颔首,将面纱放下,倒是挡住了部分寒风,桓芸甄琳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桓慎则落后几步,跟着她们往前走。 没等迈过门槛,桓芸还回过头来,小声叮咛着,“待会儿二哥可别跟我们走散了,嫂嫂带了不少银两,能买好多吃食……”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耳中,卓琏神情越发温和。 今天正是初七,道路两侧的店铺都已经开张,按说酒坊也该如此,偏偏桓母觉得儿媳太过辛苦,便拍板决定,等到十五再营业。 许多被馋虫勾动的老客隔三岔五便会来到酒坊外瞧上一眼,发现门板上贴了这样的告示,一个两个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早知道桓家酒会休息这么长时日,当初就该多买些金波和清无底,放在家中存着,也好过现在馋得心慌。 数月未曾在外走动,甄琳心底升起恍如隔世之感,那些叫卖的小贩虽普普通通,但看在她眼里却别有几分趣味,有时还会驻足在原地愣神,若不是卓姐姐一直拉着她的胳膊,怕早就被人群冲开了。 卓家世代酿酒,家大业大,手下除了酒坊、酒楼以外,还在汴州开了数家酒肆。由于分布颇广的缘故,很容易就能碰上。 经过挂着青色酒旗的店家时,桓芸眼尖,看到里面的场景,小嘴儿微张,呐呐道:“嫂子,那些女子的腹部、胳膊全都露出来了,不冷吗?咦,她们长得也不太一样,轮廓略深、” 话音未落,便有一只大掌从后而来,隔着帷帽捂住了妹妹的口鼻,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那些都是胡姬,离着她们远些,可记住了?” 酒肆中的胡姬明面上是侍者,但暗地里却与不少客人燕好,与勾栏中做皮肉生意的妓.女没有任何区别。她们吸引的客人越多,老板给的赏钱就越丰厚,这些背井离乡的女子无依无靠,生活不易,便只能似散着浓烈香气的肉骨头一般,以美色做为诱饵,吸引鱼儿上钩。 作者有话要说: 煨开琥珀明黄色,散作蔷薇细软香——刘秉忠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