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夫人也对这程姑娘并不待见,入了夜赶到的,竟也没收拾个有地龙的屋子安置她。程家远在余杭,算得上是江南地界了,这江南养出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夜里是怎么受得住的? 她不由对坐在窗前捧着书卷的青衣白裙女子升起了一丝好奇。 但很快,这好奇就被心惊和忌惮取代了。 披着银狐皮斗篷的女子听见通报声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头来。 女子眉眼精致,樱唇琼鼻,一双杏眼晴若秋波,明明没半点笑意,却让人瞧出十二分的情来。 竹青绣碧缠枝的裉袄比寻常的样式要修身一些,更衬得其腰肢盈盈不足一握,蜀锦做的湘裙低调又不失繁复,站起身来规规矩矩行礼的模样,倒像极了书香门第的小姐。 秦妈妈心凉了半截。 若只是个空有美貌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俗女子,三爷宠两天也就抛之脑后了;若是个饱读诗书却相貌平平的,做人妾室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主母随意抬举几个漂亮丫头就能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偏偏这程姑娘两样都占全了,这等人物为人妾室,无论是哪家高门大户的主母,恐怕都容不下…… 她心中有了计较,脸上的笑容就更淡薄了几分,草草行了一礼后,道:“表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太太心里挂念得很,只可惜昨日落雪受了点风寒,今晨有些起不来身,这才特意让奴婢来传话,说姑娘今日就不必去拜见了。” 女子有些惊讶的样子,忙道:“夫人的病可要紧?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望一番才是。” “表姑娘不必挂心,夫人歇息一日就能大好了。” 程柔嘉看着秦妈妈敷衍地婉拒后转身离开的背影,自嘲地笑笑。 也是,为人妾室,今后只怕都要被拘在像这样的小院子里头,唯一的活动就是去和主母问安受人磋磨,至于三夫人,只怕日后自己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她再一转头,便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红绸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这侯府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奴婢还以为这屋子是昨日太匆忙才让小姐住进来,可那妈妈一进来就打了个寒颤,却半个字都不提地龙的事……” “红绸。” 程柔嘉打断她,目光顺着半开的窗翩跹远去:“我们出去看雪吧。余杭去年连一次雪都没落过呢。” “小姐!”红绸愕然地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现在她们是吟风弄月的处境吗? 而一旁的阿舟已经默不作声地收拾了汤婆子大氅等一应物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少女看着就笑了起来,轻叹了口气,在红绸耳边轻语几句,小丫鬟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屈膝道:“是!” 程柔嘉住的小院地处承平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一行人出了院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绕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色便忽地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盛放的梅花林,红者似火,白者如玉,摇摇曳曳地开了一大片,少数也有数百株,朔风也似在梅林中失了思绪,只轻轻浅浅地卷起飞花片片便离去。 程柔嘉倒吸了口凉气,暗叹承平侯府的财大气粗。 这样盛大的梅林,她虽是南方人,却也只在余杭香火最盛的万寿寺见过。可承平侯府居然就这样随意地在府里栽了一大片供府中诸人观赏,可见是底蕴非凡的钟鸣鼎食之家。 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程家是余杭有名的商户,若仅论财力,排得上余杭前三。可程家底子浅,曾祖父那一辈只是个打铁的匠人,祖父中了童生,被当时余杭一个员外爷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