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眼,让范翕肝肠寸断,让他心间大恸—— 她是为了他。 是为了平他的心。 —— 王宫中玉纤阿所引发的事,已经没什么好看。且在外人眼中,公子翕除了当初曾带玉纤阿来洛,两人当无太多关系。当卫天子和王后商量着要给宗亲一个交代时,范翕就退下了。 范翕出了宫。 成渝牵来马,又想向公子汇报自己最新查到的一些讯息。范翕抬手,阻止了成渝的话。 范翕不骑马,就那般走着出了王城,一路行在街上。 他骨肉体瘦,步伐沧桑趔趄,走得十分艰难。冬日暖阳照在他身上,不见暖意,成渝反而看出范翕的一身寒霜。 成渝不放心地跟上范翕。 范翕绷着脸,眸底渗红,眼眸幽静暗黑。长长的青白色发带被风吹得拂到面颊上,缠到唇边。范翕只沉着眼,脑子里的弦又在崩断一般。 想着玉纤阿跪在大殿上的模样,想到她回来看他的那一眼。 是他不好。 是他无能。 是他疑心重,是他不能很好地爱护她。 她猜出了三年之期,她根本不怕什么宗亲的为难,她不过是用这个来安范翕的心。 范翕闭目,心中悲怆—— 得女若此,他又何求? 范翕缓缓开口:“成渝。” 成渝就跟在他身后,自然应道:“公子。” 范翕轻声而疲惫:“我最近状态不好,对你责难多,说了很多不好的话。违心也罢,真话也罢。我知你是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看在我身体不好的份上,在忍受、等待……” 成渝连忙道:“公子——” 范翕打断他:“听我说完。” 范翕自嘲一笑:“自从泉安死后,我就越来越不像以前的我了。你不如泉安机敏,你我皆知。我因太怀念泉安,才迁怒于你身上。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恐你留在我身边,我每看你一眼,就要想起泉安一次。我日夜为此煎熬,日夜为此呕血。是以你向我请辞,我准了。” 成渝默然。 他目底微发红,多年情谊,他待公子之心,又岂比泉安少? 他沉声:“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才向公子请辞。我如今已经想通,公子需要我……” 范翕淡道:“不必如此。我已打算启用吕归,他武功远胜于你,能更好地为我做事。但你也不必恐慌,若你愿意彻底离开我,我赠你金银,放你归于四野。若你只是与我生了罅隙,暂时无法服侍我,我想将你派去玉儿身边。” 成渝猛地抬目,怔忡。 他颤声:“……公子还愿意派我去玉女身边?” 范翕说:“先前是我多疑,我错怪了你。” 范翕慢慢道:“玉儿要去丹凤台三年。我要让姜女服侍她的日常起居,你保卫她的平安。常日向我汇报她的消息。三年为期。三年后,若你还愿意跟随我,我自召你回来。” 成渝双目赤红,若非公子不信任他,他又岂愿离开公子?他自来就是公子的人,一生志愿皆是公子。但凡公子有用到他的时候,他又岂甘心离开? 君臣之谊,主仆之情,谁又能轻易割舍! 成渝立时跪下,沉声:“我听公子的嘱咐!愿去玉女身边服侍!公子放心,玉女既是未来主母,属下绝不犯上。若违了此誓,属下愿以死谢罪!” 范翕淡淡点了下头,他垂目,泛红的眼眸看了成渝一眼。 成渝见他目中冷厉,却几分凄楚。可见公子心中之煎熬。 成渝便又犹豫:“公子现今状况……属下真的应该离去么?” 范翕闭目,轻声:“离去吧。我现今状况,已不愿旧人为我所累,为我所苦。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他的煎熬狼狈,他要自己来扛。 不麻烦成渝受罪了。 也不麻烦玉纤阿为他伤心担忧了。 —— 成家很快得知了玉纤阿所做的决定。 湖阳夫人被惊动,成容风匆匆回府去接母亲。成容风接母亲和后父一同进宫,因天子和王后要治罪玉纤阿,总是要问过成家。 成容风惊怒:“玉儿那般娴雅柔静,平时连话都不多说,她怎会得罪那个宗亲公主?定是那些人有意诬陷她。” 湖阳夫人坐于车中,却不言语。 忽夫人掀开车帘,看到马车缓缓擦过街巷中缓步行走的一个人影。 湖阳夫人撩目看去,微怔了一下,因看出那人是公子翕。 范翕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人。连马车与他擦过,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湖阳夫人若有所觉,放下了帘子。 —— 湖阳夫人如今已经不是昔日周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