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少蝇营狗苟、穷凶极恶之辈,尚能珍馐玉食、苟且偷生;他们清白公明之身,却要被无端污蔑,活活困死此地! 记忆深处,困囿她多年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 助纣为虐的权贵、骄奢淫逸的纨绔、阿尊事贵的伥鬼,愚善懦弱的乡民、造作伪善的主子、自轻自贱的奴隶,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在她眼前掠过。 他们说。 “都是命啊。” “只怪他命不好。” “有些人的命,就是贱。” 那么,她是什么命?晏决明是什么命? 那些欺她辱她恨她之人,又是什么命? 生来一世,谁不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命?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为何在他们嘴里,偏偏自己就要乖巧顺服、感恩戴德地接下这条命? 她活不活、如何活,老天说了算么? 若一切真由那虚无缥缈的神灵书写,属于她与晏决明的那一笔,又何故潦草歹毒至此、不公不义至此? 湿冷结冰的层叠厚衣阻绝了她崩溃的鸣泣,只漏出些许呜咽的闷响。晏决明却似有所察,强撑开眼睛,艰难地抬手,放到她的后脑。 昏沉之间,他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程荀又为何出现在身侧。他只是一如往常般,低声嚅嗫着,轻抚她的乱发。 “阿荀乖、不哭……不哭……哥哥在……” 脑后传来轻柔的力度,晏决明气息奄奄,声音几近于无。程荀侧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只能从喉咙轻微的震颤中,听清他的呢喃。 那震颤,像是情人未尽的呢喃,又像是生命残存的终曲。 程荀力竭地抬起头,湿润的双眼,静静望着晏决明那张披满憔悴风霜、仍不减风流的脸。 良久,她扶住他歪倒的侧脸,侧过脸,干裂渗血的唇轻轻印在他眼角那滴不知何时渗出的泪上。 她想,她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无声无息地死去,不甘心身负骂名、满身脏污地死去,不甘心…… 不甘心,还未与他剖白那颗真心,就默然无言地死去。 佛说生死流转、六道轮回。可人死如灯灭,若那九泉之下,只剩一片寂灭虚妄,她又该怎么办? 生死轮回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她不敢赌。 她不要来世,只要今生。 脸上的泪痕早已冻在脸上,风一吹,和那皲裂的口子一道钻心的疼。肌肉被冻得僵直,程荀双手撑住雪地,摇摇晃晃站起身。 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不是稍纵即逝的一眨眼,她不甘心就此卑躬屈膝地认命。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