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退后两步,侧转过身,望了一眼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禁中侍卫,无声地下了一道令。 侍卫们上前,拔出身上携带的兵器。 这座钦赐大长公主府,当年辟府修建时所耗甚巨,千余名精工巧匠不分昼夜而造出的精贵与华美,如今被武力轻而易举地摧毁。 等鄂王再度转回身时,公主府大门已被利落卸破。 他抬眼前望。 在他身后站着的、跪着的人,也跟随他的动作而抬眼前望,然后纷纷大怔。 洞开的府门内,长宁大长公主素衫披发,无妆无饰,坐在敞阔却寒冷的主廊间。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婢女手持一盏素纱灯笼,照亮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好像他的破门而入,她已恭候多时了。 婢女的灯笼轻轻晃动了一下,地上的影子也随之一晃。不多时,那两道挨得很近的影子上方,又叠压下一道长而冷的身影。 鄂王已经站在她二人面前。 婢女持灯笼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连带她的眼神也放低了。她看不见、也不敢看二人的神色,只能听见二人的声音。 鄂王先问:“我大晋皇室女眷,非国丧、非服罪,不着素衣。今皇姊何故如此?” 长宁反问:“鄂王竟不罪本宫?” 鄂王道:“皇姊何罪之有。” 长宁道:“本宫有两个亲兄弟为人所杀,还有两个亲兄弟今被刑囚在狱、生死难测,本宫这个做姊姊的,恐也难逃鄂王降罪。” 鄂王道:“皇姊多虑了。” 长宁道:“鄂王在本宫府上动兵、破门,这等阵仗,岂非对大罪之人?” 鄂王沉默少许,而后道:“是因皇姊不肯见弟弟。” 长宁猛地站起来,怒道:“本宫没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弟弟!本宫更恨自己当初不曾看清你的心狠手辣!” 她的声音将灯影惊得重重一抖。 鄂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长宁的嘴唇被冻得发青,她的眼中凝着清亮的水,仿若再一轻触,便会溃而成洪。她说:“鄂王。你今若不抓本宫下狱,明日本宫便将联名在京宗亲上书皇帝与朝廷,奏劾你当年杀害昌恭宪王之罪。当年本宫不曾作证,如今悔不当初。” 鄂王微抬双眼,看向她。 他终又开口:“只要皇姊心里能痛快。” 长宁道:“哪怕如此,你也绝不肯放过炳昱与炳衡?!” 她的愤怒与憎恨当中,同时夹杂着无力与绝望。 鄂王收回目光。 他缓慢地向长宁行了个大礼。这一个无声的动作代表了千言万语。是为她对他多年的庇护养育之恩而真诚道谢,亦是为他自己此刻的无法妥协而恳挚告罪。然后他转过身,沿着来路,一步续一步地走出了公主府。 在摆驾离去前,鄂王向他的仪卫亲兵留下了一道简短的王命: 莫论何时,莫论何事,护长宁大长公主之周全,顺长宁大长公主之心愿。 …… 皇帝在身体康复后的隔日,即恢复了听朝视事。 大殿之上,文武班齐。 鄂王领众臣向皇帝祝安,三呼万岁于廷。皇帝答辞,依惯例为鄂王赐座,叫众臣平身,然后由辅臣出前奏事。 整个早朝持续了约一个半时辰,皇帝仔细听了户部新令的施行情况,期间并没作什么评价。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