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会在意自己伤了只蝼蚁? 樵夫本就因意外身死而不甘,瞧到妙清道人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心中更恨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死在别人眼中这样轻飘飘? 他也是娘生爹养的! 他也有血有肉,知道痛,伤痛自己死了,家中人又该怎么办! 它在山间徘徊,残魂吸纳山瘴成了缥缈的影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生前那记忆好似没了,再遇到妙清道人时,仍然心中不平,瞧着妙清道人不痛快,不顺眼,略略想了想,悄无声息地就跟上了他。 妙清闭关,又一身的道法,阴阳相克,它倒是不敢靠太近。 只在他山脚的那一处屋子附近,不甘又愤怒地徘徊。 时而蹲地如巨兽,时而化风呼啸……影子在山风中拉扯,成了诡谲模样……影鬼没有唬到妙清道人,倒是唬到了屋子里住的美妇人。 “那便是钰灵的娘。”江云稷感叹,“也是阴差阳错。” 潘垚到不觉得是阴差阳错,“是一啄一饮。” 她说得肯定。 樵夫都知道砍了树,就得再种些树回去,如此才能平衡,而妙清道人却不知道。 不,他不是不知道,他是自大狂妄,不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虽然只打了几次照面,潘垚却认清了妙清道人的为人。 “一道符箓害了人的性命,可以说是失手,是无心之失,事情发生以后,他明知人死有魂,却漠然冷眼,更无一分一毫的弥补,这便是他的过错。” “他的媳妇会被影鬼吓着,追根究底是他的过失,这是因果前定。” 江云稷愣了愣,仔细一想,他认得的妙清确实如此。 良久,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一声喟叹被秋风吹散。 潘垚倒觉得这影鬼是个可怜蛋。 “在妙清道人手中,它一定遭许多罪了。” 江云稷想着影鬼记忆中受过的酷刑,默默点了点头。 “它是鬼仆,如今天罚落下,七星宫覆灭,更是无处寻妙清,这鬼契,算是断了。” 听到鬼仆契断裂,潘垚为这影鬼高兴,也是,她记得在灌湖村的水底时,瞧到的妙清道人眼珠子一片的白,已然成了邪物,他定然也死了一遍! 人死债销,这鬼仆契没有续订上,自然断裂了。 潘垚走到那一尊旧神面前,打开藏脏洞,果然看到里头搁着一双的眼。 是木头做的,圆溜溜的两颗,木褐色的眼白,眼珠却似一圈圈的木纹,颜色有些深。 潘垚想了想,打鬼棒一扬,断了这千目种子和江云稷之间的羁绊。 然而,这种子和影鬼却缠绕羁绊深厚。 只见影鬼成为薄薄一层,有丝丝黑雾和千目种子交缠,像眼睛的血管,也像黏膜,甚至,因着影鬼的戒备,千目树的种子那一圈圈如年轮的眼珠也瞪着潘垚。 同仇敌忾一般。 潘垚愣了愣。 这种子—— 和江云稷相比,它竟然更喜欢这影鬼吗? “怎么了?”江云稷听空气中很安静,微微侧头,询问潘垚。 潘垚:“没什么。” 她几经思量,又转头瞧了瞧谢予安。 想起了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修行中人从心而欲,自在肆意,到底还是依着自己心底的意思,和拘着蓬头鬼娃娃一样,落了道监察的符箓在这影鬼身上,而非剥离了它和千目树种。 “以后可不能做恶事,心怀恶意的吓唬人也不行。”潘垚摊开手,瞧着手中那两粒千目树种,神情认真地叮嘱。 “心眼别小,做人做鬼做精怪,咱们都得心眼大方一些,这样,路也能走得宽一些……去吧,好好扎根修行,瞧到不公平的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说不得以后有了机缘,你还真成了小神呢。” “哄别人的香火有什么意思呀,得有自己的香火。”潘垚笑着又嘟囔了句。 说完,她掐断了灵炁束缚,只见流光一闪而过,影鬼裹挟着千目树种,转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天际。 “这是——”江云稷惊讶。 潘垚将手中的打鬼棒挽了个棒花,没有和江云稷解释过多。 影鬼已是残魂,尤其在被妙清道人拘着惩罚时,那魂魄更是七零八落,意识只些许残存。 它攀附着千目树种留存,而千目树生极寒极北之地,本就喜阴,也正因为这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