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如今,他已对父亲这个罪魁祸首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只是碍于伦理无法杀了他而已。他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他喃喃吩咐:“总之,我只要樱樱没事。别的人,别的事,都不重要。哪怕是孩子,也可以不要。” —— 谢云因在医术上的确有几分造诣,几贴药下去,岑樱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也不再疼了。 而这几日,嬴衍中却是异常忙碌,先是要为薛家在冬至日上造反的事善后,雷霆手段,直接处死了跟随薛崇造反的几名将领曝尸军营,以擒贼擒王的处置方法无疑赢得了十几万军士的叹服,再将原先的各营打乱重排,重新挑选了长官,总算将叛乱这一页平稳翻过。 薛崇仍被关在大理寺之中,等候大理寺一条条地审理他的罪行。同时,嬴衍又下令往西北一带加派人手,全力搜寻定国公和薛鸣,势必要将父子三人一网打尽。 …… 处理好一切事宜之后,他才敢进去看岑樱。金光璀璨,他进去的时候冬阳正好,透窗打在少女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清润又剔透。 “我不想看见你。”感知到他的脚步,她头也不回地说。 这才是几人连日以来的第一句话。青芝正在案旁陪着她做针指,闻言,下意识就去看天子的脸色。 嬴衍面上微黯,脚步一转便出去了。 走时带动的珠帘拂落一地细碎珠影,渐渐重归静寂。青芝将纺好的线放在案上,柔声劝她:“其实殿下又何必迁怒陛下呢。他心里的难过并不比您少半分……” “这几日,他常常很晚才回来,分明已然累得眼睛发红,却还坚持来看您,每一次,都要在您榻边坐一会儿才离开的。” “陛下是真心对待您的,何况太上皇是太上皇,太上皇后是太上皇后,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从来也不把他当儿子看,我阿娘还说呢,陛下还很小的时候,就曾被太上皇后扔进池子里,发起高烧来差点烧得没命,只为陷害崔太妃。您说说,世上哪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冤有头债有主,陛下和太上皇是不同的。何况陛下和太上皇从来亲缘淡薄,当年也只是个孩子,是无辜的啊。您就不要因为上一辈的事迁怒他了,郁结在心,对小宝宝也不好呀……” 青芝还在温柔地劝,岑樱一阵沉默。 那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也许是血缘关系使然,即便没有见过,可只要一想到那句“被做成花肥”和前时遗书上的内容,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抽疼,泪流满面。 高阳姨母告诉她,嘉和十九年中秋,父亲以谋反罪名被杀,次年三月朔日,母亲诞下了她,求外祖母将她和姮姮交换,送出宫掖。次年宣成元年五月,母亲再度诞下一子,亲手杀子后很快抑郁而终…… 隔着血海深仇,他叫她如何能装作什么也未发生地面对他? 何况,何况他什么都不告诉她,又哪里是真的将她当做妻子。 岑樱眸子里暗如烛烬,许久才道:“青芝姐姐,你真的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吗?” “我和我父兄多说几句话他就要生气。可到了他这里呢,他什么也不告诉我,连这样的事都可以隐瞒……” “他对我好,只是像豢养的宠物一样,只想着怎样让他顺心就好,他其实从来也没尊重过我。” 青芝不知要如何劝她,只得作罢。过了一会儿,宫人端了盘糕点进来,带进一阵槐花气息。青芝笑道:“这怎么有槐花的味道?” 槐花开在四五月,眼下这样的时节,还远远未到槐花开放。 宫人答:“是加了槐花蜜。陛下说殿下最喜食槐花糕了,特意吩咐奴们做的。” 岑樱神情微僵,看着那牒子糕点,眼波微黯。 曾经糕点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个稀罕物,她想着他大家出身,吃不惯她们平日里吃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讨他欢欣。即使是喜欢,自己也舍不得吃,全给了他和爹爹。 而他却将她的东西扔掉,就算事出有因,她其实也能感觉得到,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多喜欢自己的。她喂他的时候也满脸不耐烦…… 现在,怎么又成了她最喜槐花糕了呢? 她清波映漾的眼眸里含着一层轻雾,撇过脸不言。青芝原有满腹的话想要劝解,也只得咽下了。 那牒槐花糕就M.naNchANg79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