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畅快饮酒的王垠安生怕陆怀卿在酒里下了毒,不敢再碰自己的酒杯。 偏过头压低声音调侃傅葭临:“难怪你刚才跑那么快。” 傅葭临没有回答, 却也没有否认。 陆怀卿不知道傅葭临和王垠安在说什么,只当是王垠安在说她坏话。 还好看起来傅葭临聪明没有听他的话, 低着头在想自己的事情。 “陛下到——” 在席间众人皆至后,皇帝姗姗而来。 陆怀卿跟随众人跪倒在地,听到上首传来他的声音:“平身。” 皇帝的声音里夹杂着苍老的意味, 像寺庙里的陈钟, 威严庄严,却透露出无所避免的残败痕迹。 陆怀卿起身时,听到皇帝亲切慈爱地问谢知寒:“知寒的文采,当真不输伯言当年。” 伯言就是谢知寒父亲的字。 如果陆怀卿不知道皇帝当年故意无视陆珏死的疑点, 她都要以为皇帝当真是个关爱小辈的好叔叔。 “知寒乃是后辈, 岂能与伯言相比。” 一直沉默的谢相,主动替谢知寒回答了这个他不好作答的问题。 他也颇为慈爱看向谢知寒,谢知寒也如往日般濡慕地看着他。 只是在谢相看不到的地方,谢知寒紧紧攥住手,直到血从他泛白的指尖滴下,他也没有松开手。 陆怀卿听到皇帝又关心了谢知寒好几句,从他的答卷到他的诗文,甚至还聊到了谢知寒的婚姻大事。 皇帝语气温和, 说的话也不像试探,反而像是真的关心。 不过也能说得过去, 只要不触及到皇帝利益和权威时,他自然乐得装成好叔叔和仁君模样。 “今日长街有刺客,将江卿、林卿等人刺伤……”皇帝像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朕已经命人严查了。” 陆怀卿听出了这话的不对劲。 她看皇帝不慌不忙的神情。 若放在以前她只会感叹不愧是大燕皇帝,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 但在知道皇帝并不愿意替江少保翻案后,陆怀卿不禁从皇帝的神情品出其他几分意味—— 皇帝是故意纵容人刺伤江蓠的。 当年他对她大伯之死的疑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又默许崔谢二人污蔑江少保。 今日还装聋作哑让谢慈的人刺杀江蓠。 这样一个始终高坐明堂,双手不染鲜血的人,才是那个故作沉默到可恶的人。 殿内歌舞升平,众人推板换盏,举子们心中喜悦,而官员们也大多观察着其中英才。 酒过三巡,在皇帝都喝得面红耳赤时,谢知寒突然起身。 他自幼受儒门礼,拜的是当世大儒,此刻行至殿中,举手投足也尽显刚正板直。 “知寒可是有话要说?”皇帝问。 大概是酒劲儿上头,皇帝这话都少了几分威严冷漠,反而真的像关心自家小孩的长辈。 “臣有事要奏。”谢知寒道。 少年守着不面视君王的规矩,脊梁却挺直,束发的玉冠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折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 原本坐在旁边陪皇帝闲聊的谢相,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他想起身打断,谢知寒的话却已经出口。 “此事原不当我来说,只是有人暗中阻拦,妄图将真相掩盖,臣不得以陆氏遗孤的身份来说。”谢知寒道。 “住口!”谢相终于明白谢知寒要做什么,“陛下,小儿是醉了,还请陛下恩准臣先将他……” “我没醉!” 陆怀卿看到谢知寒像是终于希望幻灭般。 他哂笑道:“原来真的是你。” 他从小最敬爱、最感激,甚至他曾将之当作榜样的养父,才是那个害他们陆家至此的罪魁祸首。 “陛下,谢慈为夺谢家之权,杀臣父亲。事后,江少保欲查此案,谢慈又勾结崔应,构陷江少保舞弊、贪污等罪十数条。” “残害忠良,结党营私,纵容族人……谢慈之罪,桩桩件件皆不容赦,铁证如山。还望陛下重审旧案,还已死之人清白。” 谢知寒手里捧着的是江逾白当年查出的证据,江心月从席间起身同样跪下。m.nANCHAnG791.cOM